“然后有一日,他又杀了一只妖兽,在溪边清洗双手之时,忽然便顿住了。”
“他应当是醒了,不知这些日子杀人吃r0U的到底是谁,是他吗?还是别人?”
“那明明不是他本X所愿,是我的朋友驯服了他。”
“可是被驯服的他是真正的他吗?”
念归道长一僵,望向她在石桌上写下的两字——相配。
“那日恰好他正遇仓山老道,于是点化了他,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做仓山老道座下兽,也不愿留在她身边了。”
她想起那夜妩盼来寻她饮酒,喝个酩酊大醉,却不说喜欢他,只拎着酒罐摇摇晃晃道:“他以为他是什么个东西?我男宠众多,会在意他的去留?”
说罢,手中酒罐就被妩盼狠狠扔下,哐当砸碎了,苦楝望去,妩盼娇YAn的面容上是罕见的愤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过去许多年了,她再没见过妩盼如此模样,眼下她抬头望进念归道长的眼眸:“道长也想驯服他吗?他愿意被你驯服吗?”
“我……只是想度化,叫他改邪归正。”念归道长急道。
“道长令他改邪归正又何尝不是一种驯服呢?那邪也不是邪,他也不是从前的他,你道是度化,可于他或许只是驯服。”
“就好似道长不愿为他入魔道,他亦不愿为道长行正道,本X不变的道长与他真的相配吗?”
“若是逆了本X,面目全非的彼此又真的能相守吗?道长又还要与他蹉跎多少年呢?”
念归道长不再言语,骤然起身,失礼地率先离开了。
不日,她也离开了须弥寺,两年后却收到念归道长的来信,是风中飞来的一只乖巧的灵鸽。
“见字如晤:
苦楝,时机已到,吾不日飞升,只一事相求,来日故人逝去,汝着道袍代吾见他一面,多谢。
愿不日天上见,一切如愿。”
念归道长果然飞升了,苦楝依照她的请求在百年后,那人身Si之时赴往他的葬礼。
白发朱颜的道人躺在黑棺之内,手里紧握着一枚泛h的信。
“阿忱,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我答应你会为你停留,但我还是要走。从此你行你的逍遥道,我走我的通天路,彼此自由罢。”
念归,念归,她却不归,终于抛下一切挂念,飞升以后也再不回头了。
苦楝静默地站在这奠堂内,想起旧日她与念归道长的对白。
“念归道长,你觉得何谓道,修道到底是修道,还是修我?”
念归道长莞尔一笑:“你认为呢?”
“或许是修我?”她不确定。
“那又是如何修我?”
如何修我?
“未曾言Ai,未曾言恨,不Ai不恨,是谓修我。”苦楝信誓旦旦地回道。
念归道长一笑置之。
飞升之前,曳月领着她的心上人如约来见苦楝。
“阿楝,这是我的道侣。”她不大好意思,身旁的俊朗男子客客气气地向她颔首,苦楝亦回礼,那人知趣,不一会儿便退到一处去,留给她们二人说话。
“你们成亲了?”苦楝问。
曳月摇头:“我已不在意世俗的姻缘,只要他在我身旁,成不成亲都无妨。”
“他待你好吗?”
“他待我很好。他本是九重天的星君,为我剔除仙骨,削去仙籍,贬下凡来,也为我重修道法,护我周全。”曳月笑嘻嘻道,“若是待我不好,我便不敢来见你啦!”
“你过得好便好。”苦楝看她周身衣着装扮,神采飞扬,手上戴着她送的银铃,头上戴着她予的凤钗,一贯的Ai俏,再不是满面风霜。
曳月眼中渐渐漫上泪水,忽然抱住她,手中银铃叮当作响:“阿楝,我过得很好,也盼你好。”
曳月这一路也跌跌撞撞,却始终不曾通过银铃唤苦楝救急,像是拼着一口气,也要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能够凭借自己求得所求。
“我一直怕我过得很不好,也怕没人Ai我,更怕无颜见你。可还好,我还是寻到了Ai我的人。阿楝,我过得很好,你可以放下心来。”
夕yAn之下,苦楝拍拍她的肩膀,称赞道:“曳月,你做的很好。”
尘世万年,有人抛开Ai人,有人觅得所Ai,有人苦修道法,各有所求,各有得失。
“阿楝,飞升之后别忘了我。”
“不会的,会再见的。”她应道。
梵音再响,自那日手伤之后,她多年未曾踏足此处,如今站在旎檀寺下,也不往尊者处去。
来时与一青衣姑娘擦身而过,那姑娘瞧了瞧她,讶异地开口:“你终于来了……咦?你不是来见他的啊?”
她很是莫名,颔首客气一笑迈入旎檀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