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惩道:“既已知晓大将军蒙冤,那可要为其沉冤昭雪?”
卫惩是将门之后,打小便听镇南大将军的赫赫威名,月前骤然听闻陆将军叛上作乱,他是千万个不相信,如今一切大白,他从心底希望能洗刷陆家的污名。
陆夕眠听着听着,眼眶红了,她在暗中感激地看着卫惩,也一同期待着宣王的回答。
宣王负手而立,沉默半晌,哑声道:
“本王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会做善事之人吗。”
卫惩哑然。
怎会。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知吗,宣王殿下不管看上有多么好相与,多么彬彬有礼,可骨子里……
“陆家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本王帮他们到此处,已是仁至义尽。”
男人留下冷漠的一句话,便走了。
卫惩垂下眸子,额发掩住眼底情绪,没再上去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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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过后,陆夕眠再对着宣王的时候总是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饶是宣王长得再好看,听他说出那番话后,陆夕眠也高兴不起来。即便她知道,宣王所言乃是实话,他的人情已给了足够多。
转日,卫惩找人在她久久徘徊的那颗杏花树旁刨了个深坑。
盛有陆夕眠尸身的棺椁被安置于坑中,宣王殿下的寝殿终于空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的本体已经下葬,魂体却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囿于这颗杏花树下。
又逗留半月,杏花渐渐败落,铺了满地芬芳。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陆夕眠没来由地觉得困顿。自从变成鬼魂后,她从未有过睡意。
昏沉之时,那两名曾看顾她尸体的宫女在树下扫满地的落花。
“你为何天天都要争抢着扫这里的落花?”
“卫大人说,此处是风水宝地。在这儿啊,会交好运!”
风水宝地啊。
陆夕眠慢慢阖上了眼睛。
意识慢慢飘远,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有人在说话,絮絮叨叨的,听着却并不厌烦。
“我就知道,真相总不会被埋没的,毕竟殿下最是嘴硬心软……”
“殿下准许陆将军配享太庙,小将军也恢复了一身清白,真是太好了。”
“他虽不愿管下葬的事,可他又说,这里是难得的宝地,”是卫惩的声音,“埋于风水宝地,逝者才能安息。陆姑娘,祝你好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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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姑娘,快醒醒。”有人说,“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姑娘,姑娘?”
“……”
陆姑娘?是在叫她吗?可她不是死了吗?
皇后娘娘——
哪儿来的皇后娘娘?宣王终于愿意登基了?他娶夫人了吗?
陆夕眠被热醒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檀香雕花拔步床上,床前正候着个身穿粉红宫裙的小宫女。
小宫女见人醒,松了口气,一边伸手搀扶,一边庆幸道:“您总算醒了,娘娘还等着呢,奴婢扶您过去吧。”
心里嘀咕着,陆姑娘的酒量实在是差,只抿了一小口就睡了这么久,她怎么叫都叫不醒。
陆夕眠正头疼着,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撑着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
小宫女见她出了许多汗,前襟领口被汗浸深了颜色,薄薄的衣料贴在玲珑有致的身体。她红了脸,垂眼轻声道:“陆姑娘,静熙宫离这里不远,奴婢帮您去取套新衣裳换上吧。”
清脆的声音顺利地进入到陆夕眠的两只耳朵里,右耳边未有任何杂音,双耳皆能无阻碍地接受到一切声响,就像她是个鬼魂时一样清晰。
陆夕眠怔愣着点了下头,小宫女匆匆出了门。
人才刚离开没一会儿,陆夕眠勉强才从混乱中醒神,她撑坐在榻上,空气中突然慢慢多了些焚烧的味道。
微微蹙眉,偏头朝半开的窗外望去——
天朗气清,一片宁静,湛蓝的天空中还能看到大朵的团云。
此情此景很熟悉,她隐约从记忆中找寻到了些蛛丝马迹,脑海中蓦地捕捉到某些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