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虚什么?
苏暮雪给了明玉一个眼神,随后抬脚走近萧安辰,站定在他面前,轻声道:“多谢陛下救治苏铭。”
萧安辰冷白手指先是缩了下,随后他也站起,脸上神色晦暗难辨,强撑着勾唇淡笑,“阿雪说的是哪里话,你在意的人,朕一定会救他。”
明玉端来茶盏放到桌子上,苏暮雪执起,“陛下,请喝茶。”
她已经好久不曾这样亲切地同他讲话,一时间萧安辰百感交集,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昔日的那幕。
她同他浅笑嫣然,他们幸福的在一起。
只不过他心知肚明,她之所以这样礼待,是因他命人救治苏铭,倘若她知晓苏铭身体这样全是拜他所赐,想必她再也不会如此友善待他。
萧安辰从未有哪个时候像眼下这样不安,心砰砰砰乱跳个不停,随时怕被她知道什么,但又没办法再瞒下去。
他伸手去接茶盏时,指尖都是抖得。
苏暮雪垂眸淡扫一眼,“陛下身子不适?”
“嗯?”萧安辰也顺着苏暮雪的眸光看过去,见她盯着他手指瞧,他稳了稳,轻咳一声,“朕无事,安好。”
周嵩到底是更熟悉萧安辰些,听到他的轻咳后,走过来,“陛下,奴才给您端着。”
萧安辰把茶盏给了周嵩,胳膊垂下,放到身后,无人看的见的地方,他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很用力的握住。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防止它不再颤抖。
正如方才的大夫所说,苏铭一次次服食对自己身体不利的药物,救治起来确实不易。
杜春连着给他施了许久的针,他气息才平复下来,施针不是最难的,最难的还在后面,他现在还发热,需要赶快降温,不然……
‘不然’后面如何,杜春没说,只道:“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臣先去给他熬药,娘娘寻个下人来,让他给苏铭擦拭降温,唯有把体温降下去才行。”
阿五正巧回来,给苏铭擦拭的任务便交给了他。
苏暮雪同萧安辰一起走出房间,偏殿离这处不远,他们去了偏殿。
夜晚的雨总是比白日的要细密些,吹拂的风也更清爽些,房檐上笼灯虚晃着,缥缈的烛光垂下射来,映出浅浅的光晕,萧安辰那张清隽的脸像是拢了一层金色的纱,纤长细密的眼睫染了昏黄的烛光。
他不知在想什么,走两步便朝身侧的人看一眼,见自己走的快了,又不动声色放缓了步子。
风吹来,两人衣袖隐隐贴合到一起,连映出的影子都似乎缠绕上了,萧安辰眸光落在地上,唇角很淡地扯了下。
现在但凡有一个能同她相处的机会,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他看着那两道挨到一起的影,昔日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他们岂止影子挨在一起,人也是贴合在一起的。
他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亲吻她粉嫩的唇,她唇畔像是带着香,每每都能让他欲罢不能,情难耐时,他还会含住她耳尖。
萧安辰想到这里,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偏头再去看苏暮雪,正巧和她的眸光对视上。
她道:“陛下,臣女有一疑问。”
萧安辰垂眸看了眼两人几乎要贴合上的影,淡声道:“你问。”
苏暮雪顿住,转身,抬高下巴睨向他,“方才苏铭提及了陛下,不知是何意?臣女曾问过陛下是否见过苏铭,陛下当时说,没有,那么,苏铭的话到底是何意?”
苏暮雪越说脸色越沉,“难不成陛下真对苏铭做了什么?”
“……”苏暮雪的话像利剑一样朝萧安辰劈来,宛若惊雷在头顶上方响起,惊得他六神无主,眼眸大睁,有什么从里面倾泻出来。
是恐惧,是无措。
萧安辰下意识后退两步,不小心碰触到了廊下的芙蓉花,花盆不经撞,掉了下去,传出啪地碎裂声响。
明明是花碎了,可萧安辰有种他心碎了的感觉,到底,到底…她还是问出口了。
他吞咽下口水,慢抬眼睑,眸底晦暗如深海,又像是坠进了无底的深渊,连眼神都带着痛苦的挣扎。
他动了动唇,“阿雪,我……”
苏暮雪打量着他,“陛下什么?”
“我……”萧安辰心尖插着把剑,不管他如何回答,剑都一寸寸向里行走着,剑入心,心痛难捱。
“陛下,如何?”苏暮雪似乎非要他给个答案,她抬脚朝他逼近一步,“苏铭的失踪同陛下有关系,对吗?”
“咚。”萧安辰撞上了后方的廊柱,廊柱被雨水打湿,上面铺陈着一层细密的水珠,萧安得靠上去,后背顷刻间被雨水打湿,凉意刺骨。
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阿雪,我……”
“小姐,快来,苏护卫醒了。”明玉打断了萧安辰的话,提着笼灯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小姐,苏护卫醒了。”
苏暮雪大喜,顾不得再追问萧安辰什么,提着裙裾朝前跑去,她步子迈得很大,地上映出的影,氤氲蒙蒙的。
衣摆飘动间好像拂到了萧安辰手背上,那层暖意稍纵即逝,快到还没来得及捕捉,便已经不见了。
萧安凝视这远去的身影,冷白指尖陷进了掌心深处,他双眉蹙着,神色比夜色还暗沉,似乎,光都照不亮他的眸,心里的暖意也一点点消弭,冷意袭上,冻得人牙齿打颤。
周嵩看到他时,他扶着廊柱久久未动,脸上血色全无,唯有眼眸是红的,神情悲戚,整个人像是要死了一样。
“陛下。”周嵩走近,伸手欲扶他。
萧安辰抬手推拒,“别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