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邢从始至终,都没告诉老太太,钟璃离京的真相,见老太太不知道,钟璃也没多说,笑道:“寻到了,如今薛神医每日会过来为承儿施针。”
承儿伸手对老太太比划了一下,白嫩的小手戳着小脑袋,“扎这里,还扎这里,薛神医说,扎一扎,承儿就变聪明啦!”
小家伙美滋滋捧着小脸,“祖母想变聪明吗?可以让薛神医给祖母也扎扎。”
老太太有些忍俊不禁。
他们难得回来,老太太留他们在养心堂用的午膳,二太太等人也过来了。
二太太亲热地拉住了钟璃的手,感叹道:“一年不见,彻底长成大姑娘了,瞧瞧这模样,也唯有嫁给皇上,才不委屈你。”
她这话一出,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二太太这才意识到,一时说错了话,老太太目光茫然,本以为自个听错了,瞧见众人的神情,她心中咯噔了一下,看向了二太太,脸不自觉板了起来,“老二媳妇,你刚刚究竟什么意思?什么皇上?璃丫头的亲事有着落了?”
大皇子都已二十多岁,皇上自然也老了,说句难听的,他一个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若真让钟璃入宫,岂不是糟蹋人小姑娘?
二太太心中满是懊恼,怪就怪一时激动,说秃噜嘴了,忘了老太太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老太太急得不成,挣扎着想下榻,“他这把年纪了,怎能让璃丫头入宫?老身就是舍了这条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璃丫头去那等吃人的地方。”
钟璃眼睫轻颤,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
丫鬟连忙扶住了她,二太太也连忙劝道:“你别担心,如今天下早易主了,是三爷登上了帝位。”
“啥?”老太太有些傻眼。
二太太没提裴邢谋逆的事,只道安王造反,先皇以及大皇子和太子皆死在内斗中,三皇子不堪大任,大臣们才联袂恳求裴邢登基,她是个聪明人,对其中的风险只字未提。
老太太听完,只觉得恍恍惚惚的,二太太道:“咱们阿璃,这等才学品貌,将所有贵女都比了下去,皇上这才让人提亲,择日完婚。”
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裴邢和钟璃的亲事,见两人竟是凑到了一起,整个人更恍惚了,“不是,阿璃喊他一声三叔,他怎能……”
二太太闻言,心中不由一紧,唯恐裴邢怪罪,她赶忙道:“两人又没血缘关系,先帝娶了德妃后,不还娶了德妃的侄女?哪讲究什么辈分问题,两人男未婚女未嫁,一个能力出众,一个才华斐然,依我看,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合该入宫。”
钟璃沉默不语。
少女长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的复杂,面上不带一丝羞赧。
老太太一瞧她的神色,就明白,这桩亲事,非她所愿,她一颗心不由沉了沉,当着众人的面,她终究还是给裴邢留了面子,不曾说他的不是。
待钟璃和二太太等人离开后,老太太才叹息一声,对张嬷嬷道:“你派人将刑儿喊来。”
裴邢一直放心不下老太太的身体,养心堂里,也有他的人,老太太派人喊他时,裴邢便知晓了养心堂的事。
他自然清楚,老太太一直挂念着他的亲事,他原本想等钟璃心甘情愿后,再寻个合适机会告诉老太太。谁料二太太竟坏了他的事,事已至此,他也没再怨天尤人。
裴邢进来时,老太太其实已有些倦了,面上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她努力睁着略显浑浊的双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神情,“你自己说,你可是贪图璃丫头的美貌,才逼她入宫?”
裴邢脊背挺得很直,不可否认,钟璃确实生得美,令裴邢贪图的自然不止她的美貌,他喜欢她柔软外表下的坚韧不拔,也喜欢她遇事时的沉着应对。
情不知所起,等他意识到时,他早已沦陷。
他挺拔的身躯,弯了下来,撩开衣袍,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道:“孩儿是钟情于她,才想强迫她入宫,除了她,孩儿谁都不想娶,母亲放心,我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
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声音也相当郑重,老太太不由怔住了。
钟璃此刻并未回府,而是去了福佑堂。
福佑堂如今已经扩展成了十八个,短短一年时间,就增了十几个,其中自然不乏二太太和郑氏的功劳。
贵妇们有的是银子,就算银子不多的,也有铺子和宅子,听自家夫君夸过福佑堂后,她们就动了加入的心思,在郑氏和二太太的牵线下,她们便也出了些力,有宅子的出宅子,没宅子的出人手,提供什么的都有,有的夫人名下有布庄,便将孩子们一年四季的衣服全包了,有的夫人,庄子上有不少蔬菜、瓜果,便提出给孩子们供应吃的。
如今福佑堂的规模,早不是一年前能比的,众位大臣再提起福佑堂时,夸的已不单单是钟璃,实际上,有一部分大臣对钟璃印象极好,也是因为福佑堂的存在。
她一介孤女,手头上没多少钱时,还愿意做好事,若是成了皇后,以她的品行,定然能协助裴邢,管好后宫,多做一些实事。
钟璃除了身份低点,也挑不出旁的毛病。
钟璃自然不清楚,有些老臣,宁可裴邢娶她,也不希望,他娶京城贵女。
自古以来,出过多少外戚干政的事,钟璃上面仅有一个舅舅,钟隐又再老实不过,日后就算她成了皇后,也不必担心她大力扶持娘家人。
钟璃并不清楚他们心中所想,她仅去了一家福佑堂,她过来时,孩子们正在跟着夫子念书,整齐的读书声响彻在耳边,他们读的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一张张小脸上,满是对知识的渴求。
钟璃还挺满意,她没有过多停留,悄悄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承儿一直心不在焉的,小家伙总想起,在养心堂的事,他其实听得不是很懂,二太太提起裴邢时,一会儿皇上,一会儿三爷的,承儿根本不明白,她说的是谁,只隐约感觉,姐姐要被人抢走了。
他有些蔫,下马车时,小脑袋都耷拉了下来,钟璃也有些心事,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承儿嘟着小嘴有些不高兴,回到自己屋后,他就哒哒哒扑到了张妈妈怀里,眼眶都有些发红。
张妈妈连忙抱住了他的小身体,“小少爷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少爷不高兴了?”
她不哄还好,一哄,承儿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泪水都打湿了衣襟。
张妈妈吓坏了,板起脸扫了秋叶和夏草一眼,“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秋叶和夏草也很懵,出养心堂时,他还好好的,好像就下马车时,有些蔫,秋叶和夏草本以为,他是犯了困,才没精神,正打算一会儿就哄他睡觉。
秋叶连忙将他的小瓷娃娃和布老虎,举到了他跟前,逗了逗他,平日里承儿很喜欢这两个玩具,今日却没看一眼,一个劲儿掉眼泪,哭得可怜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