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话中全是讽刺,承儿听到后,一下子就呆住了,秋叶捂住了承儿的耳朵,斥责了一通,那两个丫鬟虽跪下道了歉,却依然给承儿带来了影响。
他虽然没听太懂,却本能地觉得童养媳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有些别扭,回来后,就开始避着小香了。
听完丫鬟的叙述,钟璃一颗心像被人架在了火架上,十分不是滋味,这几年,承儿听到的自然不止这些。
钟璃顶多约束一下摘星阁的人,根本堵不住旁人的嘴,他去花园玩时,或多或少会遇到背后嚼舌根的。
将他带走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离开镇北侯府,她和承儿可以有自己的家,在自己家中,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瞧他,更不会有人叫他小傻子,他想去钓鱼就去钓鱼,想去摘花就去摘花,想满园子的跑,就满园子的跑。
她可以将新府邸建成他喜欢的样子,只希望,他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
秋叶和夏草心底也不好受,这几年,一直是她们在照顾承儿,他平日有多乖巧,就多令人心疼,他只是不再成长了而已,一颗心要多干净,就有多干净,却偏偏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在学堂被欺负也就算了,可以说孩子们都小,不懂事,府里的丫鬟小厮也一口一个小傻子。
他也是人,他也有心,他也会沮丧、会低落、会难过,然而那些肆意伤害他的人,却从来不曾将他当成个正常人来看待。
他又做错了什么?
两个丫鬟皆有些自责,跪下请罪道:“是我们没看好小少爷,请主子责罚。”
钟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们,你们淋雨没?”
钟璃出府前,去了一趟养心堂,管老太太要了几个护卫,她记得从养心堂出来时,就下起了毛毛雨。
“不曾,说来也巧,我们刚到摘星阁,就下起了雨。”
钟璃点了点头,“你们进去伺候吧。”
说完,钟璃就去柴房看了看那两位刺客,刚刚他们就醒了过来,刚一睁眼,两人就试图逃跑,最后被珞瑜挑断了手筋和脚筋。
珞瑜虽隐在暗处,却一直留意着他们,毕竟镇北侯府守卫还算森严,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宵小之辈闯进来,唯独这两位刺客,离钟璃太近,珞瑜自然不可能不管他们。
钟璃进来时,两人正瘫在地上抽搐,纯粹是疼的,若非嘴上堵着粗布,说不准已经□□了出来。
珞瑜抱胸立在一侧,异常可靠。
钟璃原本也怕他们逃走,这才打算先喂他们喝点毒药,见珞瑜挑断了他们的手筋和脚筋,她放心不少。
她没审问,也没让护卫审问,打算先晾他们一晚,为了保险起见,钟璃还是给他们灌了毒。
裴邢那边自然也得知了她遇刺的事,除了珞瑜以外,他还派了一个暗卫在保护她,珞瑜是女子方便近身伺候,另一个则是弓箭手,侦查能力很强,骑射、武艺都极为出色,今日那根箭,便是他拦下的。
若非清楚钟璃想要活口,他一个人都能射死好几人。
因为有他和珞瑜在,裴邢基本没担心钟璃的安全问题,实际上,早在顾知雅身边的人,联络上刺客时,裴邢就收到了消息,他没有阻拦,便是想让顾知雅自食恶果。
亦或者说,是想让钟璃得偿所愿。
尚未忙完,他就回了府,这是他头一次早早收工,乘坐马车回府时,裴邢又收到了保府传来的密报,“主子,保府的探子,已经查到了那位李奶娘的葬身之处。”
那些探子,行动力很强,当日就说服了她的丈夫,开棺验了尸,尸体虽已深度腐烂,却保存了一些东西,仵作鉴定完,可以确认,她并非是饿死,而是中毒。
打劫他们的人,也已经找到了,那些人是收了银子,才前去打劫奶娘夫妇,不然,就算保府在闹饥荒,他们也不至于混那么惨,银子被抢后,他们夫妻二人饥寒交迫好几日,那几日,饿狠了,他们几乎全靠吃草根、树皮度过的。所以丈夫才误以为奶娘是饿死的。
可惜,给奶娘下毒的人,却没能寻到。
裴邢翻完密报,才道:“钟璃的人到了哪儿?”
“已赶到了保府,目前还在悄悄寻找奶娘的丈夫。”
裴邢思忖了片刻,道:“将那男人的地址透漏出去,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仵作介绍过去。”
有真才实学的仵作,并不好找,裴邢是怕青松寻来的人,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平白耽误时间,这才多叮嘱了一句。
平日这等小事,他向来不会过问,见他对钟璃的事,这么在乎,秦兴笑道:“钟姑娘若知晓,您这般在乎她,一定很高兴。”
裴邢斜睨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瞧出我在乎她?”
秦兴摸了摸鼻尖,正色道:“是是是,您都是为了小少爷。”
裴邢哪里瞧不出他的敷衍,将密报砸在他身上,“滚吧!”
秦兴揣着密报,跳下了马车。
裴邢来到摘星阁时,才刚刚亥时,天边乌云密布,凉风肆虐,院中的花枝,欢快地扭动着身体。
凉风顺着窗户缝钻进了室内,桌子上的蜡烛随风摇曳着,在地上投出一小片阴影,室内,钟璃尚未歇下,她正在绣荷包,承儿很宝贝裴邢送的那块玉,一直挂在脖子上,前两日跟小泉他们玩躲猫猫时,绳子却断了,好在被秋叶捡了起来。
钟璃打算给他绣个荷包,让他挂在腰间,特意拿来放玉佩,钟璃绣得认真,柔和的五官,在烛火下,显得异常温柔。
她手上的荷包,是墨蓝色,上面绣的是上古神兽,虽然才绣了颗脑袋,裴邢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荷包,一瞧就是给男子的。她熟悉且谈得上亲密的男子仅有他,裴邢一颗心不自觉就软了一分,他走上前,难得开口夸了一句,“绣得不错。”
直到听到他的声音,钟璃才发现他竟来了。
她连忙收起了针线,将荷包一并放在了梳妆台上,喊了他一声,“三叔。”
裴邢更加满意了,荷包虽重要,本就不及他,他语气都难得温和了一分,“肚子不疼了?”
钟璃点头,“已经好了,昨晚的事,多谢三叔。”
两人难得有这样温和的对话,裴邢怪不习惯的,啧道:“瞎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