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娘亲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她身上的药草味飘进游封的鼻子里,让他哭得更加厉害。
公主看着游封被打伤的小脸,心里疼得不得了,也没有责怪他随意出去的心思,声音当中带着哽咽,“封儿,他们说得没错啊,人都会死的,或早或晚而已。”
游封抱着公主的腰,难得的耍无赖,“不行,我不要娘亲死,娘亲你不准死,你得看着封儿长大,封儿长大了之后会给治好阿娘的病,让阿娘不难受。”
他说着,将白嫩的小脸蛋靠在公主的肩膀处,一副全身心依赖着她的模样。
换了任何人,看见这时候的游封,大约都会心软得不像话。
公主在他的发丝上轻抚了几下,哄道:“好好好,阿娘等封儿长大了,封儿帮阿娘治病。”
在她的安抚下,游封由大哭转为小声抽泣,他抓着阿娘的衣摆,声音很小,问:“阿娘,他们还说,我不是魔君的儿子,说我是……野种。”
他那时对“野种”这个词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说出来会让阿娘怎样伤心。
他只知道,阿娘听完后,便将他紧紧搂住,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
游封摸了摸脸上阿娘落下的泪,放到指尖,好奇的尝了尝,苦苦涩涩,如同阿娘的一生。
他的话,让病榻上的公主久久没有出声,公主哭得很压抑,声声泣泣都像是沾了血泪,就如同她在为自己的一生感到可悲一样。
公主身体本就虚弱,情绪不得有大起大落,这般哭了一会儿,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游封慌了,拿起旁边的帕子递了过去。
不一会儿,雪色的帕子上便染上了一层红,点点滴滴被咳出来的血,像是红梅在帕子上绽放。
这是游封第一次看见母亲咳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开始和公主道歉,“阿娘,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惹得阿娘伤心的。”
那些难受的事情,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何必再来告诉阿娘,惹得她伤心呢?
公主听他哭,咳嗽得更厉害,屋外的侍女听见里面的动静,急忙赶来,又是一阵忙活,这才勉强让公主睡下。
公主喝了药,有了困意,但她却舍不得这么快就睡着,总想着多看游封几眼。
就她的身子,看一眼少一眼罢了。
游封趴在公主身边,一双初具雏形的桃花眼盯着阿娘,小嘴巴瘪了瘪又想哭,但是想到阿娘会咳血,他硬生生的给憋住了。
“封儿,那些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你不是野种,你有阿爹的。”公主叹了口气,用微弱的声音安慰自己年幼的孩子。
游封听到这句话,总算没了那要哭不哭的模样,他窝在暖和的被窝里面,好奇的问:“那我阿爹是魔君吗?”
不等公主回答,他便小大人一般接着道:“我不喜欢魔君,他一点都不关心阿娘,每次来都好凶。”
长到这么大,他统共也只见过游稷两回,且这两回留下的印象都不怎么好。
游稷每次过来,阿娘都会比之前更虚弱一点儿,所以他很讨厌那个男人。
听到这话,公主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忍不住将儿子抱得更紧一些,贴着他软软的身子,道:“那封儿想要个什么样的阿爹?”
游封想了想,说:“想要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爹爹,还要对阿娘很好很好的。”
公主不知想到什么,又或许是药物起了效果,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封儿会如愿的,只是……那个人不会对阿娘好的,永远都不会。”
游封年纪尚幼,没有听清公主的后半句,只听到了前面那句,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阿娘,魔君不是我阿爹,对么?”
他问完,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公主已经睡着了。
游封虽没有得到答案,但还是觉得很满足,他好久没有和娘亲睡在一起了,这晚上,他做了个香甜的梦,梦里他有了世界上最厉害的爹爹,将游稷打趴在地上,再也不敢伤害阿娘。
第二日,游封再次朝公主求证,公主虽没有正面回答,但游封已经有了答案,游稷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爹,他的阿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当有了这个结论后,游封再听见游貉他们叫他野种,也表现得不为所动。
在阿娘再三告诫他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后,游封将那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阿爹藏在了心里。
直到——那日阿娘死在小院当中。
那时候的游封无助绝望到恨不得将心掏出来,他甚至一声又一声的哭喊着,叫着那个一直以来只出现在梦里的人,“阿爹,你在哪儿!你为什么还不出现?!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和阿娘!!!”
他的声声质问没有换来回应,只有无尽的黑暗在等着他。
“不要恨,不要怨。”
游封始终记着阿娘临死前说的话,这些年,什么人都指望不上,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游稷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看向游封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真不知道该说今日的惊喜更多些,还是惊吓更多些,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好像真的琢磨不透了。
游封抬起手,一柄黑剑出现在他的掌中,他玩味的看着游稷,“所以,现在我能杀你了?”
第74章
游封抬起手,一柄黑剑出现在他的掌中,他玩味的看着游稷,“所以,现在我能杀你了?”
反正他也不是自己的父亲,杀了又能怎么样?
该飞升照样飞升,天道还能管他杀一个陌生人不成?
游稷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不可……”
他看向那柄魔气环绕的黑剑,不断使力冲撞着身上的禁制,但都收效甚微,“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不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游封将黑剑在空中挥舞了一圈,收到身侧,“前面一个不感兴趣,后面一个的话,听听倒也无妨。”
游稷未料到他这么难缠,原先想用他母亲牵制住他,可见游封这淡淡的态度,一时间又有些拿不准主意,嘴巴张了张又闭起来。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母亲她不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