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云亭不好了。”
夜里,元风敲开了褚逸的房门,沉声禀报。
褚逸一震后,连外裳也来不及穿就匆忙跑出了房门,元风随手拿了件外袍追了上去。
都察院那场战斗着实惨烈,双方死伤共计几百余,而受重伤仍未度过生死关头的亦不在少数。
风藤,陵游虽先后在两三天前醒来,但眼下的状况都很不好,陵游的腿暂时无法走动,太医说至少需要静养半年,之后能不能动武还尚未可知;风藤的左手经脉受损,太医诊断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能恢复如初,换种更直接的说法是,风藤的左手基本上是废了,治好的几率几乎为零。
苏木是在昏迷七天后醒来的,苏琉璃这段时间便回了魏家一直在照顾苏木,外伤倒都不严重,但内伤想要痊愈,得需好几年的时间。
而云亭是几人中最严重的。
当日,虽风藤在最后关头闯了进来,用尽所有力气将手中的剑刺向那黑衣人的心脏,阻止了黑衣人对云亭的致命一刀,但云亭之前受了太多伤,有几处都紧挨着要害,从那天后,人就一直昏迷不醒,至今未脱离生命危险。
圣上当日下令,凡是为了凉玉城的案子受伤的,皆可请太医医治,虽说云亭只是护卫,但当日若无他们拼命相护,浮水镇的惨案根本不会这么快水落石出,且有圣上随时查问,太医院的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加上云亭的情况很不好,太医每日都会来一趟。
恰今儿例行来诊治的太医脱不开身,便是沈院判来走了这一趟,沈院判晚间时候便察觉出不妥,是以今夜便留在了褚家。
褚逸到时,人已经烧的糊涂了。
“沈院判,怎么样?”
沈言沣正在用冷水降温,听得声音回过头,却见褚逸只着一身白色里衣,眉宇间满是焦急,沈言沣愣了愣,素闻褚家世子端方儒雅,却没想到竟也有如此失态之时。
都说褚家重情护短,果然是名不虚传。
光是一个护卫,就能让世子如此在意。
情况紧急,沈言沣也就顾不得周全礼数,直接道,“已经让人去取冰块了,也叫人熬了汤药,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今夜了。”
这不是云亭第一次发热,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早在第一次发热时,褚逸听太医说需要冰块时就发了话,但凡云亭需要的药材物什,不必问他直接去取,以免耽搁时间。
名贵药材不要钱的往里砸,冰块更是不知用了多少,床边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没离开过人,这才让云亭坚持到了今日。
可今夜这道难关能不能度过去,就得看命了。
沈言沣知道这些话此时说来残忍,但还是不得不道,“情况不好,世子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褚逸没说话,只平静的接过走到床前,接过沈言沣手中的帕子给人擦拭降温。
元风抱着褚逸的外裳立在门口,无声的抹了把泪。
云亭是五岁那年跟他弟弟云望一同进的褚家。
当时国公爷是想要将他兄弟二人都培养成暗卫,只是云望实在不是那块料,可偏偏云亭又是个武学奇才,想要留下云亭,总不能不要人家弟弟,国公爷便准备将云望给公子当小厮,只是没想到恰好三公子过来看中了云望,硬是把人带走了。
从那以后,兄弟二人便都留在了褚家。
云亭日日跟着武师傅吃尽了各种苦头,云望则是跟着三公子吃香的喝辣的,比一般人家的郎君过的都要滋润。
府里不知多少小厮羡慕云望,可谁叫人家有个武学奇才的哥哥呢。
就是买一送一,那也得有那个福气。
三公子再胡闹,但将云望还是看的很重的。
每次惹了事犯了错,都会将云望摘出去自己去领罚,实在摘不出去了,就是主仆二人一起挨罚。
而大公子虽是不说,但也很是在意他们的。
他还记得,云亭每每练武回来,公子都会给他准备他爱吃的点心,若是云亭没练好受了师傅的罚,他就跑去告诉公子,公子就带着他到长廊下看着,直到把武师傅看的心软免罚为止。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他们彼此陪伴,从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
眼下云亭为了救公子危在旦夕,公子心里又岂会好受。
若是三公子还能哭上一番,可公子不能啊,他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元风上前轻轻的将外裳披在褚逸的肩上后,无声的退到一边。
云亭啊,你一定要撑过来啊。
你若能撑过来,我就去将长安城所有新出的话本子都给你买来。
褚容那边一直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发现不对后赶紧就带着云望过来了。
云望一路上哭的眼睛都肿了。
褚容踏进门时,正好看见褚逸拿着冰块在给人降温,触及到他大哥的视线,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云望要哭喊的嘴,将人连拖带扯的拽到门外。
“你没看到大哥的眼神吗,你要敢哭大哥会弄死你。”
云望一口气憋了回去,可怜兮兮的打了个嗝。
褚容嫌弃的收回手在云望身上擦了擦,“别哭,人还活着呢!”
大哥看着一副冷心冷清样,但对身边的人可都是很在意的。
人还没死呢,哭哭啼啼的定要惹大哥发火。
云望不怕自家公子,但害怕大公子弄死他,所以只得自己捂着嘴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里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