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听到她所期盼的那些生活后,他本能嫉妒得发狂,曾经的六七年少时相处,抵不过一个杨大郎。
他感到挫败,甚至觉得是一种羞辱。
那个女人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他成全,她越是放低身段,他就越是难堪,对自己愈加怀疑。
曾经的抵死缠绵,曾经的亲密温存,曾经的体贴周到,全都是假的。唯有他的担惊受怕,他的义无反顾,他的千里迢迢才是真的。
他喜欢她什么呢,为什么非要跟她死磕较劲呢,为什么死磕的那个人偏偏是宁樱,而非别人?
往日他总觉得是因为她的成长是按他喜欢的模样栽培出来的,现在他不禁开始怀疑,真是如此吗?
他对她的喜爱仅仅只是因为她符合他的理想吗?
李瑜默默地把脸埋入双掌中,有些难以接受他对宁樱的喜爱已经超出了那条界线。
他隐隐意识到,那不仅仅只是喜欢,还带着爱。
因为爱,所以一开始没有报官,怕她吃流离之苦,怕她在逃亡路上出岔子;
也是因为爱,他用身契钓鱼,以这种温和的方式去稳住她;
更是因为爱,就算他千里迢迢寻了来,仍旧没有采取强硬手段,而是尝试跟她沟通接触,试图把她哄回去。
往日他并未意识到这点,直到今日听到她对杨大郎的期盼,把他彻底刺激到了,也隐隐意识到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非她不可。
也或许是少时就埋下的种子。
那个女人拥有他的所有第一次,第一次通人事,第一次动情,第一次尝到了牵肠挂肚的滋味。
她也确实是按照他的要求成长起来的,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或许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相互影响,潜默化,从而造就了今日的情形。
整整一天李瑜都坐在码头石阶上,看人来人往,看船来船去,甚至未进一滴水米。
直到傍晚来临,梁璜才忍不住提醒道:“天晚了,郎君该回了。”
李瑜“唔”了一声,终是起身离去了。
主仆回到官驿时,差役前来通报,说焦县令想尽地主之谊,在家中备了便饭,请他前往。
之前焦县令就请过两回,一直都被李瑜回绝,今日心情不好正想喝两杯,且对方又是在家中备下的,便给颜面允了。
那焦县令六十有余,已经是快要致仕的年纪。
他性情温和,同夫人张氏夫妻几十年,非常节俭,今日备下的宴席真如差役所说,还真是家常便饭。
虽然做出来的菜品不怎样,却是张氏亲自下厨做的,可见诚意十足。
面对老两口的热情,李瑜推辞不过,动筷尝了一口清蒸的鱼,味道中规中矩。
张氏说道:“李修撰远道而来,老身也拿不出什么来招待,还望李修撰多多包涵。”
李瑜笑了笑,“夫人亲自下厨已然不容易,晚辈很是知足。”
焦县令又热情推荐另一道菜品,李瑜皆一一品尝。
兴许老两口在私下里的相处随性惯了,有时候焦县令会夸张氏,说她辛苦什么的。
两人在饭桌上的相处非常温馨愉悦,李瑜原本就心情不好,看到二人和谐,心情也跟着轻松几分,便同那焦县令一起夸张氏手艺好。
张氏被哄得高兴,口直心快道:“老身原本还担心李修撰来到这等小地方委屈了,不曾想李修撰这般和人,倒叫老身短见薄识了。”
李瑜温和道:“夫人言重了,我此次来扬州本是处理一件私事,得焦县令妥帖安置,很是感激。”
见他说话这般亲和,夫妻二人便更加随性了些,唠了些家常话和当地的风俗人情。
有时候两人观念不同,还会掰扯起来。
李瑜就静静地听他们掰扯,偶尔饮一杯酒,忽然觉得他们就这样相伴一辈子也挺不错,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焦县令与夫人琴瑟和鸣,几十年相处下来可不容易。”
焦县令回道:“可不,成婚五十年了,生儿育女,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多数都是我让着她。”
张氏不同意道:“瞎说,明明是我哄着你。”
二人又争执起来,李瑜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他觉得这对夫妻挺有意思。
五十年相濡以沫走过来,也不知他几十年后又会是什么情形。
想到几十年后父母不在,奶娘崔氏也会老去离开,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会一个个离去,李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的阿樱也会离他而去,他想象不出她老去时的样子,是否也会像张氏跟焦县令那般斗嘴?还是跟他阿娘那样叨叨絮絮没完没了?
亦或……
鬼使神差的,他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想她一辈子陪伴在身边,不是以妾,也不是以婢女,而是像张氏那样堂堂正正地坐在他身边。
杨大郎能给的,他亦可以。
第46章 狠人怕疯子 李瑜求娶,宁樱三观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