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琇显然想得很透彻,说道:“姑母,阿琇昨晚彻底想清楚了,以前心气高,盼着人前显贵,现在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我吃不得亏,受不了苦,就算侥幸入了那高门大户,也受不得半点委屈。可是阿琇的家世背景摆在那里,没有娘家庇护,终究只有任人磋磨的份儿。
“阿琇不愿家中父母为我操劳担忧,只想回江州那个小地方,寻一门差不多的人家,有娘家背景做依靠,至少在夫家不会太过受软,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
听了这番话,秋氏心里头五味杂陈,“你当真想明白了?”
颜琇点头,“想明白了,这些日叨扰你实在太久,是阿琇自己不争气,还请姑母莫要怪罪。”
秋氏窝心道:“我原是对不住你的。”
颜琇握住她的手,“姑母言重了,是阿琇自己没本事,眼高手低,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又道,“来京的这些日,也让阿琇悟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方才能有安身立足之处。”
秋氏叹道:“瞧你这脑袋瓜子,一晚上就想出这么多道理来了。”
颜琇认真道:“昨日是阿琇莽撞了,也请姑母代阿琇与二叔说一声,是阿琇口不择言,出于嫉妒才会这般中伤宁樱的,还望他不要计较。”
知她去意已决,秋氏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允了她的意愿,着手安排回江州的行程。
翌日颜琇辞别老王妃郭氏,由秋氏亲自送她出京回江州。
傍晚李瑜下值回来听崔氏说起这事,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崔氏还是颇欣赏那女郎的,说道:“听说那姑娘临走前曾向二郎你道了歉,说她是嫉妒宁樱才口不择言,可见行事磊落,倒叫人心生好感。”
李瑜“唔”了一声,走了也好,免得总让人在背地里盯着怎么都不舒服。
颜琇临走前的歉意让李瑜的魅力危机得到解除,他才不信自己的魅力征服不了宁樱,就算现在她伤心了,那以前肯定也是喜欢过的。
这点他深信不疑。
然而总有些人不知好歹,非要在他的敏感地带上蹦跶。
这不,袁杰那缺心眼儿的二傻子耿直到家了。
上回二人对赌,他耿直得向李瑜开口讨要宁樱,现在人从袁府跑了,李瑜也没追责,若是知趣的人势必会夹着尾巴做人,他偏不。
袁杰是张道子的忠实崇拜者,上次酒喝多了把《渔翁》送给了李瑜,心里头其实一直都惦记着。
如今宁樱跑了卖身契也被李瑜收了回去,于是他又屁颠屁颠地来了秦王府,想厚着脸皮讨那幅画。
对此李瑜是服气的,指了指他,没好气道:“四郎好大的脸,你把宁樱从我这儿讨回府,人没看好还让她给跑了,我不追究也就罢了,你还厚着脸皮来讨画,你好意思吗你?”
袁杰嘿嘿干笑两声,搓手道:“我其实挺冤枉的。”
李瑜:“???”
袁杰坐到椅子上,斟酌了许久,才道:“我今儿来,也不仅仅是讨那幅画。”
李瑜:“???”
袁杰一本正经问:“二郎为何不报官,你若报官,层层关卡严查下去,宁樱纵有路引,也寸步难行。”
李瑜翻了个小白眼儿,毛躁道:“你还好意思说,若官府严查,她无异于丧家犬,本就是弱质女流,若出了岔子,我找具尸体来又有何用?”
袁杰啧啧两声,“看来二郎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李瑜懒得理会他,谁知他又道:“我其实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瑜皱眉,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就说,说了就滚。”
袁杰想了想,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严肃道:“这事确实是袁某对不住,但责任也不尽是出在我身上。”
李瑜抱手,等着他的下文。
袁杰正色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心眼儿,二郎你是知道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吃了迷魂药开口向你讨要宁樱。”
李瑜不耐道:“揭过不提。”
袁杰老实交代,“起初我一直以为宁樱是自个儿出逃的,后来才知道她逃跑一事我媳妇儿也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李瑜挑眉,知道重点来了。
袁杰:“也实在是抱歉,我们三娘只是后宅里的小妇人,心思单纯,我一直都挺信她,哪曾想在宁樱这件事上她出了岔子。前阵儿我反复清问,她招架不住才老实交代了,说宁樱出逃有她助力。”
李瑜淡淡道:“我知道。”
袁杰颇觉诧异,却也没问,只道:“那通关路引和盘缠都是三娘给的,不过其中的内情有些复杂。”
这话令李瑜生了兴致,“如何复杂?”
袁杰拍大腿,颇有些小激动,道:“三娘说了,她一辈子都没见过像宁樱那般狡猾的女郎,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李瑜:“……”
袁杰:“咱们就从我把她带回府说起,当天下午三娘就跟我大闹一场,骂我缺心眼儿。当时我还不以为意,后来待酒醒了才意识到此举不妥,我阿娘也把我骂了一顿,做主说第二天就把宁樱送回秦王府。”
“结果她闹自缢。”
“对!当时是三娘亲自去说的这茬,宁樱也没说什么,后来还是贾婆子多了一个心眼儿,叫人多盯着她一些,谨防出岔子。哪曾想,三娘前脚才回院子,后脚宁樱就拿纱帐挂房梁了,把三娘吓得够呛。”
李瑜沉默。
袁杰道:“她不愿意回来,说离了府过了夜就没了清白,回来无异于死路一条。咱们姑且不论,女郎家的清白重要,但她不愿意回秦王府是事实。”
“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