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用得顺口,郭氏这才试着问:“你把宁樱打发出府,是不是相中了哪家小娘子?”
这话令李瑜愣住,“阿娘何出此言?”
郭氏握着筷子,猜测道:“宁樱伺候了你六年,说打发就打发,若你没有钟意的人,我是不信的。”
李瑜:“……”
郭氏暗搓搓问:“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相中哪家小娘子了,特地给人家腾地儿出来?”
李瑜:“……”
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郭氏还不死心,“是不是相中哪家小娘子了?”
李瑜哭笑不得,“没有。”
郭氏不信,“真没有?”
李瑜:“真没。”顿了顿,“四郎的那幅《渔翁》出自张道子之手,我相中了,拿了宁樱与它替换。”
郭氏皱眉,“你难不成是要把那画当成媳妇儿抱着睡不成?”
李瑜:“……”
郭氏恨铁不成钢,发牢骚道:“二郎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像大郎那样开窍,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娃都抱上了。”
李瑜:“……”
他默默地用了一块酸笋,郭氏继续在耳边念叨,“你既然把宁樱送了出去,那正巧再讨个主母进府,房里也算干干净净的。”
李瑜拒绝道:“儿现在只想再寻一个婢女进府伺候。”
这话郭氏不爱听,“寻婢女和讨主母伺候你有何区别?”
李瑜没有回答。
在他心里头正妻是要跟他相伴一生的人,就算他嘴上不在意,娶谁都是娶,但真要他两眼一闭随便讨个女郎回来,心里头那关还是过不了。
他也没法像自家老子那样荤素不忌,况且他还是一个非常忠诚自己的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
见他不吭声,郭氏道:“问你话呢?”
李瑜替她夹了一块蒸鱼,“这鲈鱼极好,阿娘多用些。”
郭氏懊恼道:“你莫要打幌子。”
李瑜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阿娘是希望儿往后像大哥那般,还是像父亲那般?”顿了顿,“三十多位子女,儿孙满堂。”
郭氏被噎着了。
李瑜尝了一根胡芩,酸辣口的,还挺脆。
郭氏对他彻底无语。
之后母子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李瑜在福寿堂坐了许久才回西月阁,当时天色已经黑了,若是往常,宁樱总会在长廊那边等着接迎,今日却不再有那道灯光。
李瑜走过长廊时,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
梁璜不知他的意图,困惑问:“郎君怎么了?”
李瑜没有说话,只背着手往前。
他的生活跟以往一样重复,没有惊喜,也无波澜,把宁樱送出去后,好像也没怎么影响到他的生活。
唯独晚上夜深人静时,他渴了唤宁樱倒水,耳房却无人应答,那时候李瑜才意识到那女人已经离府了。
晚膳他用了两碗酸笋鸭汤,觉得嗓子发干,喊了两声阿樱都没有得到回应。起初李瑜还有些恼,后来才醒过神儿意识到她已经不再了。
李瑜只得自己去桌前倒水喝。
屋里黑黢黢的,周边异常静谧,他站在桌前,凉水入喉令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些。
接连喝了两杯水,他才回床上躺着,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睁着双眼望着头顶的帐幔,任由思绪漫游。
这个时候宁樱在干什么呢?
李瑜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不管他承不承认,宁樱的离去确实影响到他了。
尽管在某些时候他会选择无视,比如白日里他会用公事掩盖那种不适,但到了晚上,那种不适感犹如蛛丝般从每个角落里涌出,一点点包围过来,令他不得不去正视——他确实不习惯她的离去。
睡不着觉,他索性去了耳房。
耳房比不得主卧,要狭小得多,李瑜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坐到了宁樱曾经睡过的床上。
那床也窄小,他个头高,一个人躺下去几乎占满了。
往日那女人就是躺在这里随时等候他的差遣。
到底是女人睡过的床,带着熟悉的脂粉香,他忍不住拉被子轻轻地放到鼻息嗅了嗅,是他喜爱的梨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