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看来是程可依查到的……她只告诉你,还是告诉所有人?你们没想活下来,如果不是临时更改念头,恐怕就会抱着这些重要信息一起死——”
他突然抬头:“不像正常人的做法,除非你们还有人在外面接应,等事后再继续剩下的计划。”
华青抖了下烟灰,淡声否认:“同志,您脑洞很大。”
李瓒:“陪在宋先生颇为受宠的女人叫程凯蒂,是吗?”
华青骤然剧烈颤抖了一下,时间很短,如果不是她霎时惨白的脸色,恐怕会被误以为是错觉。
李瓒压低声音,语速放缓:“程凯蒂出卖宋先生,被残忍杀害、分尸,被装在她心爱的凯蒂公仔里,当成收藏品摆放在红馆里,供你们围观是吗?是程凯蒂找到红馆证据举报红馆,是她救了你们,但也是因为她,宋先生难解心头之恨,事后追杀幸存的你们——”
“不是!不是!!”华青突然神情激动地大喊,试图起身但被禁锢住,双臂发力捶打审讯椅,烟头烫到手腕也不知痛般疯狂地喊:“他丢了货!有人监守自盗,他查不出来,找曾经陪过不少人、探听出不少消息的兄弟姐妹,从他们那里问走消息,然后杀人灭口!不是向阳姐,不是——不是她!”
她愤怒地尖叫、踢打,李瓒跃过长桌跑去制止她也不能阻止她自残,好在审讯室的门很快被打开,随时在外等候的医生赶紧冲进来帮华青打镇定剂。
华青无力地倒在担架上,被抬出去之际,动了动手指,固执地盯着李瓒的眼睛,虚弱的重复:“不是她……她救了我们,她以一死,救了很多、很多人……”
华青泪流满面,眼里布满伤心和绝望。
对审讯过程可以激怒罪犯情绪以达到审讯目的的李瓒头一次心生悔意,他不该忽略犯人也是受害者的事实,在对方情绪没从过激状态走出就急于刺激她。
“我说错话,我道歉,是程凯蒂救了你们,她很勇敢、很善良,我知道,我们警局所有人都知道并很惋惜。”
华青哭出声,让人意识到她年纪并不是很大,真正在社会行走的日子才五年,真正活得像个人,恐怕只有那么短短两三年。
“我们……我们看到……”她断断续续地说:“她被杀那天,肢解、烹尸……我们都看到了。”
闻言,所有知道案子的人脸色都变了,不敢想象华青这群受害者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活在什么样的地狱里,竟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杀、被肢解、被烹尸,被制作成展览品,精神和心理受到何等可怕的打击!
人群有人小声说:“……杀一儆百。”
杀一个妄图逃离魔窟的程凯蒂,震慑所有人,从身到心到灵魂狠狠地打碎他们对自由的渴望,即便被拯救,永远有一部分灵魂被囚禁在红馆,永远难以解脱。
“她知道她要死了,她跟我们说,要活下去。”
“你们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有多美……她本来就很好看,很好看……”
华青陷入回忆,自言自语,镇定剂的效果上来,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睡着了。
第160章
邢队:“李瓒,你先去休息。”
李瓒:“我不累。”
“去休息。”邢队加重语气:“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审问。”
李瓒:“我能,我会控制好情绪。”
邢队静静地看他,不为所动。
江蘅将手放在李瓒的肩膀说道:“天亮后再审,你不休息,总得让其他人睡一下。”
李瓒看向其他刑警,发现他们满脸遮不住的疲惫,内心的坚持一下松动:“抱歉。”
邢队拍拍李瓒的肩膀:“叫了宵夜,饿了就去拿一份,其他人也都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该休息休息,养好精神再战!”
来往的刑警闻言有气无力地欢呼一声,有人去觅食,有人抽出条毛毯盖身上,就着头顶的冷气秒睡,还在工作的人则自觉放慢动作,市局刑侦办一下冷清不少。
江蘅带着李瓒到外面空寂的走廊,然后回刑侦办拿一份外卖,先加热再带出来,递给李瓒说:“海鲜粥,料很足。”
李瓒搅动两下发现里面有蟹肉、海虾和鲍鱼,还有其他干贝等小件配料,不由挑眉:“市局福利经费这么足的吗?”
江蘅用手背轻拍了下李瓒的手臂:“我买的,这份是特地加料给你的,你从昨天下午忙到现在,除了晚宴那块蛋糕就没再进食,难道不饿?”
李瓒:“你不说还好。”他一边说话一边吃配料丰盛的粥,犹豫片刻询问:“我是不是情绪失控了?”
“如果所有情绪失控都像你表现那么冷静,世上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激情犯罪。你只是有一点点着急,一点点,不能说是失控,还在分寸中,主要是华青心态太脆弱,我们谁也没料到那位宋先生的残忍。”江蘅捏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划,顿了顿,笑说:“更何况,你情有可原。”
毒1品、金新月,与前几桩案子牵连,又和敏感人物楼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难将它们与过去发生在李瓒身上的灾难分离。
事关己身,事关亲友,难免失态,毕竟情有可原。
“按理来说,作为加害者的同时也是受害者的罪犯,在审讯过程中应该更为谨慎、冷静地周旋,避免刺激他们以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知道他们和程凯蒂关系非比寻常,也知道程凯蒂的死亡过于……血腥,还故意利用程凯蒂刺激华青,的确太心急。”
“我说了,谁都没料到‘宋先生’的残忍程度,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程凯蒂惨死一幕,华青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这么脆弱。华青是罪犯,警察审问罪犯天经地义,你不能因为她也是受害者就让同情占上风,反过来责怪自己的审讯伤害罪犯的心理精神。”
李瓒仔细瞧着江蘅的眼,发现他的确不认为他刚才的审讯有失分寸,更不认为他刚才攻破华青心理防线的那些言语太刻薄。
罪犯是罪犯,受害者是受害者,江蘅分得很清楚,就算两重身份叠加,他也不会让同情压过罪犯本身的犯罪行为。
李瓒本也分得清、做得到,但他在审讯过程中出现情绪不受控是事实,事后对此产生歉疚和动摇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他本可以做到理智和冷静。
“听起来,你比我更适合当警察。”
“我没你那么正义。”江蘅撑着脸颊笑望着李瓒:“我的李队独一无二。”
李瓒被江蘅的目光烫到,垂眸作认真状继续喝粥。
“不过话说回来,华青情绪失控状态下吐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宋先生’,为人神秘、手段残忍,对背叛他的情人、也就是程凯蒂没有丝毫手软,那种处刑手段绝不是在和平地区练就出来。”
江蘅说:“港岛黑1帮经过严打,近二十年来不敢太嚣张,像这种当场分尸、烹煮的极刑手段不可能出自港岛黑1帮,真这么干,估计没人敢再跟这种老大混。只有来自金新月的毒1枭,那边对卧底、叛徒尤其残忍,但一般情况下,每一个毒枭处决叛徒都有其特色。”
李瓒:“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