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撩起眼皮,黑珍珠似的眼睛因睡眠不足而蒙了一层冷光,呈现一种无机质的漂亮。
他说:“刘承召在他们婚后第二年就出轨,林朝期不可能不知道。她出资盘活了朝日集团,手里却只有不到5%的股份,硬是忍了六年才出手整死刘承召。林朝期她为什么忍下这六年?”
江蘅单手撑着下巴:“如果刘承召拿捏住林朝期的致命把柄,投鼠忌器忍下来不是不可能。现在动手除掉刘承召,可能是致命的把柄被拔除了。”
这猜测不无可能。
“假设猜测成立,刘承召故意隐瞒不说,说明这份致命把柄也会牵连到他。林朝期最致命的把柄是制毒贩毒,刘承召没有参与,但应该是知情不报,还有可能从中获利。”
李瓒后脑勺靠着沙发背,仰起头颅,这姿势露出修长的脖子和凸起的喉结,他此时还耷拉着眼皮,满脸倦怠和烦躁。
眼角余光关注着沙发另一头的江蘅,后者蜷缩起长腿、裸着脚踩在沙发上,黑发凌乱还有点卷,皮肤白皙但神色间也多了一丝通宵至今的疲惫。
沉默在蔓延,氛围过于平和,反令人不自在。
和平不该存在于他和江蘅之间。
李瓒如是想着。
江蘅突然开口:“卫茗会把视频藏在哪里?”
话音刚落,李瓒就收到佟局的连环夺命call:“上班你他妈跑哪去?!赶紧滚回来解决毒品案!程为平今天就差逼我亲笔书写军令状,你惹的祸你亲自来收拾。下回市局再来电话,我直接转你内线,你自己解决去!”
隔老远都能听见佟局非比寻常的铁肺怒吼,李瓒睁眼说瞎话:“喂?佟局吗?你说什么、啧!这什么破信号?嘶、嘶嘶……沙沙……听不清啊佟局,我先挂了,有事回去再说。”
语毕,迅速挂断通讯,手机一抛,浑身放松。
“你继续。”
“视频很重要。”
“毋庸置疑。”
“卫茗拿到视频后惶惑不安,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灭口。视频是杀她的主因,同样也是唯一能替她报仇的利刃。”江蘅另辟蹊径,开始分析卫茗的思维。“如果我是卫茗,我被追杀、被迫坠楼,死亡逼近的不甘和疼痛,强烈的仇恨促使我说出最关键的信息――”
“视频所在。”江蘅:“当时我们以为卫茗口中的‘鳄鱼’是指新型毒品,因为不知道她藏起的视频,所以误以为她被灭口的原因是毒品。”
江蘅的思路启发了李瓒。
他说道:“我忽略了一件事,粤江化学研究所和制毒工厂没有瓜葛,六年前我不敢保证有没有参与制毒,但现在的研究所没有。所以卫茗怎么知道‘鳄鱼’是新型毒品?单凭研究所六年前一份购买数量过大的麻黄草记录就摸到位于连枝区的制毒工厂?”
“除非卫茗口中的‘鳄鱼’不是指毒品,而是视频藏处的提示。”
第56章
内存卡插入读卡器, 读卡器插入电脑,全刑侦办的人都过来围观。
佟局在,隔壁经侦队也跑来几个人观看这份视频。
画面是用摄像机拍摄, 摄像机应该是搁置在稍高的柜子或三脚架上面, 拍摄过程很稳,画面清晰。起初画面颠倒, 镜头对准干净的地面, 随后是调焦,有点模糊, 调焦结束, 进入正题, 一个年纪约莫27、28左右的男人出现在视频中间。
“警察叔叔――”
画外音有人带笑的斥了句:“严肃点!”
“咳咳,严肃点。尊敬的警察同志们, 我们录制这个视频主要是为了揭发团队中一个为谋求私利而犯罪违法的成员, 她就是林朝期。2011年6月至2012年3月,研究所陆续购进麻黄草将近2吨。麻黄草限购,研究所只取一点用于药物。”
“原料购进一直是林朝期负责, 我们很信任她。直到我们团队成员意外发现材料购进的记录有问题, 那批将近2吨的麻黄草不在研究所,我们不知道林朝期把这批麻黄草藏在哪里。”
说话的男人冲旁边喊了句, 有个年轻戴黑框眼镜的女孩走入镜头说:“如果提取工艺精湛, 2吨麻黄草最终能提取将近400公斤的冰毒。”
陈婕咋舌:“四百公斤的毒品?!”
这什么概念?我国法律运毒200克以上就是死刑。
四百公斤的毒品, 不可能是林朝期独自一人完成,必然有成熟的制毒工厂和贩毒网络。
这条倾销国内外的毒链或许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形成。
“有问题的数据已经记录下来,就存在这份内存卡里面。警察同志, 你们可以根据这份数据追查林朝期是否制毒贩毒。”
镜头之外有人说:“就算不是制毒,购进2吨麻黄草也犯法了。”
视频里的人嬉笑几句, 紧接着有人疑惑的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气味?”、“没有。”、“是酒精味吧。刚才实验结束,没来得及通风。”
镜头下翻,画面陡然一暗,出现空间交错的混乱感。过了一阵,画面再度亮起,镜头纷乱,在实验室器材和团队成员之间来回切换,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声杂沓,杂乱无序。
“……是乙醚!”、“都出去,快点。”、“门打不开,门被锁上了!!”、“钥匙在谁手里?”……良久,有人回:“是林朝期管理钥匙。”
沉默蔓延,所有人的呼吸越来越重,但听‘砰’的声响接二连三,不断有人因吸入过量乙醚而晕倒。
举着摄像机拍摄的人坚持不住,手臂磕到坚硬的操作台,骨裂的声响被放大,听来无比牙酸。摄像机搁置在操作台上面,静止几分钟,这人将它拿起,磕磕绊绊的跑到通风管道口。
他把摄像机放在通风管道口,镜头终于正对这个始终没有露过脸的拍摄者。
那是张很年轻的面孔,大概20岁左右,他应该是个天才,才能成为研究所创始人之一。
实验室里一共15人,有人已经晕倒,彻底失去意识。有人还保有微弱的意识,但失去挣扎的力气。
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失去行动能力,实验室的门才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穿着高跟鞋和长风衣。高跟鞋踩出不慌不忙的节奏,轻松的走过晕倒在地的同事,轻而易举找到藏在电脑里的记录,一键删除。
她转身,绕着实验室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门口,看了眼晕倒在地上的同事们说了句话。
距离太远,摄像机没有收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