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姐儿,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何事?”苏鸿对长女还是愧疚的,赵姨娘蒙蔽他多年,他也真的委屈了他的姝姐儿和与哥儿。
“女儿过来是想问一下父亲决意要如何处置妍姐儿?”苏姝坐在宁湘搬来的牡丹凳上,直言不讳:“赵姨娘再胆子大,却也是妍姐儿给出的主意。说到底,妍姐儿才是始作俑者。”
“妍姐儿心思不正,父亲想了一天要如何教诲她洗心革面,正想着待会儿过去琉璃院和你母亲商量呢,恰巧你过来了……”苏鸿面对长女,十分的随和:“开州乡下的老家还留有一处宅院,是你曾祖母以前住过的,现下仅留有二个婆子在开门。父亲是想着,把妍姐儿送去那里,再找了专门的人看管,不给她银钱使,也不让丫鬟伺候她。一切都让她自己学会生活,好好的吃几年苦头,等以后她改好了脾气秉性,父亲就在当地给她寻一门亲事让她成婚。再不可能回来燕京城了。”
妍姐儿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身上流着她的血,终归是心底里想着给她留一条活路的。
苏姝想了一会儿,才说:“既然父亲拿定了主意,妍姐儿的事情就交与您来做吧。”
对于苏妍这种心比天高的人来说,让她待在乡下,然后和一个乡下人成婚,一辈子都不能够再踏入燕京城生活,可能会比杀了她还难受。父亲也不算是轻罚了。
“行。”苏鸿见长女同意了他的提议,脸上难得带了些笑,“……后日父亲休沐,就亲自安排人送走妍姐儿。”
苏姝“嗯”了一声,和苏鸿说起府内管理中匮的事情,也说了明日阮清川会再次带吴太医过来府里给与哥儿诊病。
苏鸿都点了头,“你母亲身子骨太弱,这一段你先管家也好,等寻到合适的人,再来替换你。关于明日阮清川带吴太医来府里的事情,你一定要招待好她们,万不可慢待了。”
苏姝答应下来,又在苏鸿的书房坐了会儿,才起身告辞。她却并没有回去秋水院,而是径直走向了苏妍居住的彩云间。
莲儿挑了羊角琉璃灯在前面照路,还和苏姝说话,“小姐,奴婢觉得二小姐甚是可恨,她害的二少爷那样惨,死了才好呢。”
老爷刚才和小姐商量对二小姐的处罚时,她就站在一旁,听的十分真切。
“死是最简单的,活着才最难。”
苏姝笑容淡淡的,“苏妍在府里虽然是庶出的小姐,却比我这个嫡出小姐还活的尊贵。她那不沾阳春水的十指以后不是用来弹琴作诗,而是必须要靠辛苦劳作来养活自己……也没有银钱和华贵的衣衫首饰来衬托她的美貌……你想一下,她能受得了吗?死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她活着就是不停的受罪。”
她随后又觉得自己说法有问题,“也不对,靠劳作养活自己本身算不上是受罪,毕竟多数人都是这样生活的。但是苏妍做惯了千金小姐,却一定会认为她是在受罪。一个每天都以为自己在受罪的人,如何又会过得好呢?”
父亲说了,他会派专门的人看管着苏妍。不管父亲说的话是不是真心,苏姝都不在乎,因为她也会派专门的人看管着苏妍。保证她能老死在乡下。
彩云间早不复往日的热闹兴盛,门前冷冷清清的,唯有两个看门的粗使婆子还是苏姝从马房调来的。长的高大,又有力气,就算是苏妍想硬闯出来都是不可能的。
那俩个粗使婆子看到苏姝,都屈身行了礼,唤“大小姐。”
苏姝略一点头,说道:“把门打开吧,我进去看一看。”自从昨夜她让人看管着苏妍,父亲倒也没有多问。
身穿褐色外褂的粗使婆子打开了院门,请了苏姝进去。
苏姝一向都很少过来苏妍的彩云间,不仅前世是,这一世也是。她和苏妍一向都是对头,谁也看不上谁。
待在彩云间伺候苏妍的丫鬟、婆子们并不少,此时却都蔫达达的一声不吭。她们其中有好多都是看着赵姨娘在府里掌管着中匮,求了内院管事的婆子好久才能进来的,就是想着攀个高枝的,结果高枝没攀上,好像很快就要遭殃了。
苏姝一路走到彩云间的正房,都是丫鬟、婆子们给她行礼请安的声音。
彩云间的布局和秋水院一样,堂屋的烛火还亮着,屋檐下挂了绉纱灯笼。
苏妍像是能猜到苏姝会过来一样,依旧高傲的很,“长姐,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妹妹体乏,就不出来相迎了。”
苏姝笑了笑,“不敢劳动妹妹大驾。”
有守门的小丫鬟给苏姝掀起帘子,苏姝信步走了进去。
苏妍就坐在堂屋靠右墙摆放的圈椅上,还颇有闲心的端着茶杯喝茶。她身穿粉色绣海棠花袄裙,发髻上簪了一根镶嵌黄碧玺珠金簪。烛火照在她的侧脸上,依旧是出水芙蓉般美丽。
苏妍的大丫鬟柠儿给苏姝倒了一盏热茶。
苏姝却摆了摆手,连坐都懒得坐下,“不必忙活了,我和你主子说几句话就走。”
“长姐,半夜前来,有何赐教啊?”苏妍的眼神看向苏姝,虽然还是笑着,但能看出来嘲讽意味十足。
“赐教不敢当,却也真的有几句话要告诉妹妹。”苏姝让站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退出去。
她徐徐走到了苏妍的面前,声音很轻,“妍姐儿,你知道你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吗?”
苏妍闻言,端着茶杯的右手握的死紧,情不自禁的问:“姨娘……她怎么样了?”
苏姝桃花眼微弯,笑的明媚动人,“赵姨娘死了。她死的时候可真是凄惨,舌头被割了,双腿也断了……听说死在了去莲溪寺的路上。妍姐儿,你说惨不惨?”
“我不信!!”苏妍尖叫一声,“苏姝,你在骗人?!”
“我为何要骗你?”苏姝看着苏妍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只觉得痛快,“你和赵姨娘已经是大势已去了,我骗你还有任何的意义吗?苏妍,你和赵姨娘在起了害人之心时,就应该会料到有这样的下场了。”
苏妍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却又不愿意相信苏姝的话,“我不相信父亲会这样对待姨娘?姨娘给父亲生了三个孩子,父亲绝不会这样做的。苏姝,都是你,是你挑唆父亲这样做的……”
苏姝冷笑道:“若真是我参与进去了,赵姨娘断断不会死的如此轻易……她算计了与哥儿多年,要真是落在我的手心里,我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重生归来,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苏姝,你真是太狠毒了。”苏妍又哭又叫,手里的茶杯直往苏姝的身上砸去,“我要诅咒你不得好死。”
苏姝往旁边一闪,轻易就躲开了,茶杯砸向左边的墙,“啪嗒”一声又落在地上,砸了个七分五裂。
莲儿听到屋内的动静,立刻掀帘子冲了进来,却被苏姝摆手又让她退下了。
“真是好笑。”苏姝骂道:“妍姐儿,你和赵姨娘指使杏儿在与哥儿的饮食中添加米囊……难道你们就不是狠毒吗?要说被诅咒,也是你们母女俩先不得好死!”
苏姝带着莲儿往外走,主仆俩人直到走出彩云间了,还能听到苏妍隐约的哭叫声和猛烈摔东西的疯癫。
莲儿吓得长出一口气,直拍胸口,“二小姐怎地像个疯子一样?”
“大概是心里的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吧?”苏姝回头又看了一眼彩云间,“以后就再不用见到苏妍了。”
她其实没必要专程过来告诉苏妍,赵姨娘是如何死的。时间一久,苏妍总会知道。但是,她就是想让苏妍痛苦,哪怕不会是一辈子,一时三刻也好。
凭什么她与哥儿时时刻刻都要活在痛苦里,苏妍就一点痛苦也没有?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