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贵伺候过贺兰霆近二十年,不曾想也有见到太子妃爬到太子头上的一日,他下意识感到不安,觉得崔樱这句无端的问话很危险。
然而他没有深思熟虑怎么回的机会,崔樱身边的那个婢女像是等不及了,“太子妃累了,想先回住处歇息,劳方总管带路吧。”
那个婢女叫落缤,浑身都是护主强悍的气势,看人的目光咄咄逼人的。
“自,自然是布置了的。”方守贵差点就忘了去看贺兰霆的意思,他在魏科轻咳一声的提醒下,神情讪讪干巴巴地代他们共同的主子问道:“刚回府的话,太子妃还是和太子同寝比较好,都收拾好了,太子妃现在要歇息,老奴现在马上带您过去。”
其实太子府邸后宅崔樱并不陌生,一定要比的话,可能顾皇后来了,她都比她熟。
崔樱掠过整个脸色都不好看让人噤若寒蝉的贺兰霆,状似无辜地跟方守贵说:“我们在宫里已经同寝三日了,这又是什么不成文的规定么。如果没有的话,就领我去我的院落。”
她把手放在腰上,“我身子沉,晚上睡得不安稳,不想打搅太子。”
贺兰霆冷不丁插话进来:“孤不觉得有差。”
崔樱跟没听见一样,字都没落下,“……你多耽搁一刻,我就受累一刻,快些吧。”
贺兰霆:“……”
可能是报应吧,方守贵在此时忽然觉得做个净身过的阉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就跟他没想过找对食一样,就不用被这种关系里的另一方约束着了。
崔樱看着不强势,可她就是莫名其妙在这种时候压了太子一头,占了上风。
方守贵承认他当初有眼不识泰山了,夜里跟太子背地里说话大声了些,他顶着愁苦的脸,为了不让太子妃受累,领着崔樱去她的住处了。
当然高门大户很多人家都是男女主人各有各的寝居的,并非一定会住在一个院落里。
只有当入夜以后,男主人才会去女主人房里就寝。
崔樱这么做毫无过错,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贺兰霆才在寒蝉若惊的气氛中起身,他留下一把被踢翻了的椅子,就旁若无人的大步往后宅去了。
新昏分居,怕是除了他没有第二人了。
魏科留在原地,对低头惶恐的侍妾们道:“不该你们奢想的别想。”他着重盯了眼之前抬头,被崔樱关注到的侍妾身上。
这一晚,崔樱坐在榻上,背靠枕垫,在落缤吩咐人抬泡脚桶进来,才脱掉鞋履。
门口出现一道不该出现在的身影,他跨过门槛往里走,在侍女的恭迎声中,站在画屏旁。
“你来做什么。”
贺兰霆眼睛瞥着她脱了鞋袜,泡进桶里的玉白足,平平淡淡,用理所当然的理由跟崔樱说:“孤来看看。”
看看不代表要留下,除了碍眼,还真的没办法让人赶他走。
而且贺兰霆本身也没做什么,他也不骚扰崔樱,侍女搬过来的凳子不坐,就跟石像一样立在那,背着手目无喜色。
但他两眼视线都在崔樱身上,崔樱看他,他就会矜贵漠然地抬颔示意,“你看你的。”
崔樱手里的文集是方守贵派人送上来的,每本都是大家的孤品,他认为不珍贵的话难入太子妃的眼,好歹崔樱出身崔家,应该喜欢名师大家的文集,送这些绝不会错。
本来泡泡脚,看看书,睡意上头就能歇下,现在有贺兰霆在,崔樱多少有些被打搅到了。
她不是心无尘埃,更不是毫无感觉,她余光偏移一下,就能与贺兰霆交汇。
“很热吗。”
贺兰霆指出:“你额头冒汗了。”
崔樱汗意不明显,就是脸红,明眸乌黑,如花照水,看上去娇艳欲滴。
崔樱以为他想撩拨自己,轻轻哼了声,执书放到双腿处,低头阅览,对贺兰霆的话置之不理。
这房里没有其他人敢出声打扰,从太子出现,到跟太子妃寥寥几句话的时间,屋内的气氛就变得玄妙无比,任谁来了都插不进去。
贺兰霆:“低头看书脖子不累么。”
大概过了片刻,他走到崔樱身旁居高临下俯视她腿上的书籍,在崔樱开腔时弯身拿过来,“这本文集孤看过,孤给你念吧。”
贺兰霆在她身旁坐下,不经阻止就这么做了。
在没有争吵的情况下,太子为太子妃念书这一幕还是很温馨的,他念的语速不快,读字非常标准,口齿清晰,嗓音低沉而性感,期间就有侍女为他声音听入迷了。
崔樱想自己曾经为贺兰霆心动不是没有理由,若是不暴露他诡计多端恶劣的本性,他是所有女子心中会恋慕上的男子,会想让他做夫婿。
因为不熟悉,没认真了解过,表面上对方就是下一任明君典范的模样,沉稳贵气明秀不凡,光是看脸就不好惹,若是他身边人应该会觉得相当心安。
然而真相却是,算了不说也罢。
崔樱:“你什么时候回你房里。”
她擦干净脚,被人服侍着穿好罗袜,该躺榻上了。
崔樱直白的望着贺兰霆,驱赶的意味鲜明,贺兰霆多看了两眼她娇艳的脸,没让那一丝悻悻流露出来,他分明看到了崔樱刚才对他的入神,这种优越的感觉还没被品味到,就被她打破了。
贺兰霆掂了掂手上的文集,“不听了?”
崔樱露出明知故问的表情,“早些歇息吧。”她以为贺兰霆会强留在这里,毕竟他磨磨蹭蹭到现在,时辰被他消磨过去了,再不走岂不是想跟她一起睡?
然而惹她诧异的是,贺兰霆痛快地起了身。
“那孤走了。”
贺兰霆把书丢给侍女,“你安寝吧。”
他这招很像欲擒故纵,崔樱并不打算开口挽留,贺兰霆似乎对留下的事也没抱太大期望,修长玉立的身姿很快消失在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