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贵皱眉,把在书房当差的人叫过来训斥,“这是谁办的事,东西能乱放,压着太子的书籍了知不知道。还有这石榴,等着太子来了自个剥是不是?拿下去,剥好了放盘里再盛上来。”
贺兰霆在前庭见客,张幽跟王石巍等人跟他汇报公事。
商议告一段落,众人歇息片刻,侍女上茶,方守贵带着人进来时还没什么不妥,直到他把一小盘石榴果肉碰到贺兰霆跟前让他品尝。
其他人也分得了各一小碟,盘子是白玉做的,石榴肉艳红而剔透,色泽诱人,很有些食欲。
魏科看到时眼皮都在抽动。
贺兰霆掀起眼皮露出乌黑的眼珠,冷冷的目光从石榴肉缓缓游弋到方守贵谄媚的脸上,“哪儿来的。”
张幽他们已经吃上,方守贵还在连训带劝,“书房啊。殿下也尝尝,这下面的人是越来越不会办事,呈上来的果子竟敢不剥皮放在殿下的书上。好在老奴见着了,这天吃石榴正好,您看这粒粒分明,还散发着芳香呢。”
他无知而疑惑地瞄了眼陡然沉默了的贺兰霆,回头几分担忧地扫了眼下面的人,“老奴都安排到了,张大人他们人手一碟呢。”
贺兰霆:“……”
贺兰霆收下代表崔樱心意的裙裳跟石榴,把两者都带回府邸,前者让人清洗后收藏起来,后者被不怎么爱吃果子的贺兰霆放在桌上,便去见下属了。
他虽然不在意一个石榴的去留,却没想过让它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被勒令剥了二三十篮的方守贵到今早据说闻到了那股香甜都想吐,过了一晚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石榴而得罪了太子。
看见崔樱,贺兰霆自然而然就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不过她好像正忙着应付她的未婚夫,“殿下。”
崔珣一声称呼,转移了贺兰霆的视线。
顾行之走了,回到了一帮子弟中。
有人提道:“太子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去问个安。”
在场的都是顾行之的狐朋狗友,以他为首,都在等他回来,纨绔子弟都想跟着他沾一沾太子的光,露个脸。
然而贺兰霆在同崔晟说话,崔珣也在那边,顾行之神情晦暗,颇为嘲弄地扯了下嘴角,“你们先去。”
要不是因为两家姻亲的份上,他今日都不会过来参加这劳什子宴。
他当崔珣,崔樱的兄长是未来舅兄,结果他就是背地里这么搞他的?还有表兄,顾行之很早就意识到了,表兄待顾家不如从前了,父亲阿翁他们还认为他在胡说八道。
现在他离开六率府,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换成了张家子弟,阿翁也该明白,表兄已经不愿与他们亲近了。
崔樱还记得那天贺兰霆说,他“若是得闲”才会来的。
她虽然早有准备,在自家府上看见他的身影时,还是感到由衷的欣喜。
他还是来了。
这是不是证明,他纵然忙碌,也有把她的话放到心里去。
众目睽睽之下,崔樱只能隔着人群和他隐晦对视,接着就看到不断有人上前和他寒暄攀谈,贺兰霆的身份,和他的到来反客为主般,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
他在所有郎君中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气如山河,威风堂堂。
没了那双眼睛的注视,崔樱胸膛中的悸动一点一点平缓,落缤在她身后小声提醒,“女郎,客人来了。”
崔樱说亲了,在已婚的妇人眼中就是半个成年大人,余氏带着她到处见人联络感情,总会被问起她跟顾行之的亲事。
到了最后一桌,余氏有事先去了别处,留下崔樱招待应对。
“崔家与顾家,一文一武,多么门当户对。这门亲事真是羡煞旁人,不知什么时候完婚啊?”
诸多八卦的话向她扑面而来。
樊懿月稳坐在妇人们中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手里捧着茶,偶尔才看一眼崔樱。
“婚期还没定,今年日子不好。”这是顾家传来的话,崔樱拿出来应付这帮对她好奇心深重的妇人。
“诶,阿月也是顾家出来的,顾家也是她的娘家。”
“阿月,有没有大家不曾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听听,你们顾家到底什么时候算好日子,可别让咱们崔娘子等急了。”
“这是什么话,我敢跟你们打赌,该急的是顾家的郎君,这样的美人,谁不想早日领回去好生疼爱。”
“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
“呔……”
这帮妇人子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实则就是想仗着成过亲的经历,逗一逗还没完婚的崔樱,也不管她反应,兀得自得自乐起来。
樊懿月适时地敷衍道:“你们也是过来人,婚期这种事须得让人看好日子才能成,没看好耽误了吉时怎么办。”
崔樱目光不经意间和她对上。
“我倒是比你们都想崔娘子早日嫁进我们顾家的门,这人比花娇的,没有一时不担心她被旁地郎君抢了去。”樊懿月似笑非笑地压重提到“旁的郎君”时的语气。
“谁还敢跟你们顾家抢人,顾家四郎君可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崔娘子还能看上别人不成?”
樊懿月眼神闪烁,话里有话,“这你就过誉了,这世上儿郎太多,各人入各人眼,我也不敢保证啊。”
“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崔娘子跟顾四郎君是互相相看好的才议亲的?”
众人将探询的眸光落在默默听她们说话的崔樱身上。
她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在座的不是比她年长,成亲两三载,就是生育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