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古尸身上泄出的一缕怨气侵袭,罗秀华因此成为阴阳契人,行走人间,为困于龙脊尸瘗中的疫鬼效力。
“懒得跟你们废话,撒手!”罗秀华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秦禾仰着脖子,鲜血从划开的口子流到罗秀华指骨:“所以,你是打算拿自己献祭了?”
“还得捎上你。”罗秀华瞥她手腕上的梵文刺青,“只要你一死,这里的祭文就会跟着消散。”
“祭文?”
原来如此,秦禾恍然大悟,自己手腕上的梵文,就是镇着龙脊尸瘗的祭文,也明白了罗秀华打得是什么算盘:“你也是凭这圈祭文认出我的?”
这圈梵文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打从记事起,它就烙在秦禾手腕上。如果她的身世这么惊世骇俗,那么手腕上的梵文,也可能是自胎里带来的了?
“不错。”罗秀华印证了秦禾的猜测。
恐怕这种特征,普天之下仅此一例。
除了秦禾,也绝无仅有了。
那日在密云碑楼的后山,祟灵出棺,罗秀华躲在暗处,亲眼目睹秦禾祭出祭文,收了那一棺祟灵。
然后罗秀华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到地上。
三十多年了,她找了三十多年,苦寻无果,终于在有生之年找到了这个害人不浅的女婴。
那些积攒在胸腔里所有的恨和怨,瞬间被推向了顶峰,等待这么一个宣泄的出口。
“秦……”唐起艰涩挤出一个字,他已经快要撑到极限了,但仍在竭尽全力。
如果……
唐起只想了个如果,就把这股念头狠狠摁了下去,他死也不能放手。
如果横竖都是死的话,这女人被割喉还是坠崖就构不成威胁,旁边的年轻人想通这点,直接蹲下身,帮唐起搭了把手。
罗秀华目露凶光,刚要发狠,却见唐起的衣兜倒倾,兜里的钱夹漏出来,掉落的瞬间翻开了,一张照片晃眼而过。
罗秀华隐约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抬手一抓,接住了那只钱夹。
那只抵住秦禾咽喉的骨手移开,唐起和年轻人趁机施力,将秦禾连带罗秀华一并拖了上来。
在罗秀华发作之前,秦禾手肘往后狠顶对方肚腹,以最快的速度脱身并远离。
罗秀华几乎忘了反应,目光直愣愣盯着卡在钱夹中的照片,死死攥住,几乎将钱夹捏变形。就在秦禾以为她下一刻就要冲自己发难的瞬间,罗秀华突然暴起,却是朝着最近的唐起扑过去。
唐起已经消耗得筋疲力竭,手脚异常酸软,根本防备不及,被罗秀华一把掐住咽喉,将照片怼到他面前,厉声责问:“这是谁?啊?这人是谁?”
谁能想到罗秀华会突然转移了目标,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指甲嵌进他肉里,唐起瞥了眼照片中被她拇指摁住的人头,窒息道:“我爸。”
“放屁!”罗秀华怒不可遏,“这明明就是个女人!”
唐起一怔,目光落在站他爸旁边的人身上。
未等唐起开口,秦禾便道:“那是我师父。”
罗秀华始料不及,抬起头,看向秦禾,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身体晃了一晃。
掐住唐起咽喉的力度松了,罗秀华一点点泄劲,被一张照片彻底击垮,失神问:“秦良玉?”
秦禾蹙眉。
罗秀华悲哀道:“这是秦良玉?”
这突然又是发的哪门子神经?秦禾琢磨不透她,迟疑答:“……对。”
“原来是秦良玉啊。”她蓦地松开了唐起的咽喉,魔怔了般,“她就是秦良玉。”
那个一直都有所耳闻,却无缘一见的秦良玉?
一连四个秦良玉,听得秦禾心头没底:“我师父怎么了?”
“你师父好算计啊。”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当年就是她,把我领到了此地。”
这句话仿佛一记惊雷,在秦禾的耳边炸开:“什么?”
罗秀华记得当时秦良玉突然造访,说山里有个猎户的妻子要临盆了,没办法送到医院,身为产科的医生,她并没过多质疑,结果哪有什么猎户的妻子,有的只是一具即将临盆的千年古尸,然后跟着无数婴孩的啼哭声一步步踏入古墓,一步步泥足深陷。
罗秀华还曾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巧合。
结果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秦禾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会跟自己的师父牵扯上?
是师父把她从秦岭捡回去,将她视如己出,秦禾闪过几念,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猜:“她为什么会找你来?”
“因为,”罗秀华看着她,一字一句告诉她,“我是妇产科的医生,而秦良玉要找的,就是一名有资历的产科医生。”
秦禾不明白。
罗秀华痴痴地冷笑了几声,似怨恨,又似看破。
因为死人是阴,活人是阳。这具古尸腹中的胎儿活着,此为阴抱阳。
秦良玉之所以找上她,也是处心积虑的。因为就职妇产科的医生,一年到头,不但要接生许多婴儿,还要做数不清的堕胎手术,沾了一手死婴活婴的性命,不下百计。而堕胎为阴,接生又为阳,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阴阳手’,只有这样一双‘阴阳手’,才能伸进那件积满婴魂怨煞的百子衣当中,把婴儿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