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又经过代代更迭,以为安稳,守祟就不再被后世当回事。
然后这些个不争气的后世传人,非但弄丢了贞观舆图,连埋祟之地都找不见了,若要往前倒腾,都不知道应该怪罪哪辈儿祖宗?甚至把贞观老祖的交代抛诸九霄云外,观香断事和打棺就成了贞观一脉安身立命,哦不,混口饭吃的技能。
秦禾蓦地调头,觉得唐起还能抢救一下。
虽然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做人不能太心软,会死的。
死就死吧,但又觉得,不一定。
唐起被煞气侵吞之际,朦胧间,看见秦禾义无反顾朝他冲过来。
那一瞬,像停止许久的心脏骤然跳动,也像早已窒息的人重新喘进第一口气,这种体会他曾经有过,在鬼葬山的崖壁里,他死去活来了一回,模模糊糊看见的,就是秦禾的脸。
她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唐起听不清,眼皮也重似千金,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有模糊印象的时候,是秦禾给他喂水,用一片荷叶兜着,全洒进了唐起衣领里。
然后她就失了耐性,把荷叶扔了。
唐起当时特别渴,嗓子干到发疼冒烟儿,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沙哑地喊她:“姐……姐姐。”
然后换来一□□命的水,唐起终于缓过来一些,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姐姐,你救救我吧。”
秦禾当时愣愣地看了他许久,然后说:“放心吧,你死不了。”
从此唐起再也没有忘了她。
到这一刻,秦禾再次冲过来,他是无比抗拒的。
但是没容他开口,煞气已经漫过口鼻,呼吸变得只进不出,好似面对着一个巨大功能的吸气筒,不断在将他的气息往外抽,命都要抽没了去。
这比窒息更加可怕,导致大脑分分钟缺氧,身体止不住痉挛。
咚——
咚——
咚——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下下砸在胸腔上,强烈到近乎钝痛。
就在大脑混沌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音,清清冷冷地,对他说:“我来接你。”
唐起急喘一口气,突然就能呼吸了,可眼前依旧是团浓如墨色的黑雾,笼罩住周身。
他猛地扭头,去找秦禾,视线却无法穿透这层黑雾。
“秦禾——”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低如蚊虫的呢喃,唐起一个字都没听清,碎碎念叨着,像诵经。
这个念头刚闪过,黑气中就缓缓亮起淡金色符文,一串又一串,源源不绝地在煞气中穿梭飘升。
随着诵经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金色符文悬浮升空。
煞气汹涌,符文却不急不躁地排开,流动着,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
唐起下意识垂头,瞥见腕上搭着一缕烟,他的心再次一阵猛跳,像被尖椎扎了一下,疼得不同寻常。唐起捂着胸口,挨过这阵绵长的刺痛,再抬头,淡金色符文的包围圈正一点点缩小,挤压着那团不断扭曲的黑气。
无论黑气如何翻腾,都被密不透风地牢牢禁锢在内。
符文上渡的金光由淡转深,由浅转盛,最后几乎灼眼了。
在一阵刺目的金光之后,山间的黑气尽数涤荡。
唐起被晃得睁不开眼,待那阵光芒消逝,唐起终于看清楚秦禾,她就跪在十步之遥,四面八方的符文如同撒出去的网,一点点朝秦禾缩回去,好似会自动行走的字符,尽数返入她左腕上的那圈梵文刺青,最终归位。
“愣着干什么,”秦禾转过脸,说话有些上不来气,“扶我一把。”
唐起紧忙上去,秦禾却连借力起身都没劲儿。
“你受伤了吗?”
“那倒没有,”秦禾有气无力道,“就是累。”
唐起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秦禾整个人软绵绵地,没骨头似的往他肩上靠:“找周毅,还有你那个……”
唐起说:“司博,你是不是都不记人名字的?”
“怎么不记。”
“我的名字呢?”
秦禾笑了一下,笑得虚弱极了:“我只是记性不好。”
不是记性不好,而是从没上心。
无所谓,唐起不计较这个。
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在山脚下找到司博和周毅,一个撞到腰,一个摔瘸腿,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秦禾则自称崴了脚,她扯谎张口就来,都成家常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