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来我往的,话题拉近了,难免要聊些八卦:“我前期不是去出差吗,没拍到地,这帮豺狼虎豹一就位,就开始举牌,一直举,没底线那么举,举得老子帐都算不过来,我甚至怀疑有人在蓄意抬价,一瞄现场,各大房企眼睛都杀红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唐起拧开水龙头,给浴缸放水:“流拍了?”
王总嘿嘿两声,当笑话说给唐起听:“一个当地的小房企拿了块地王,我当时还在想,这难道是从哪里杀出来的一匹黑马,杀得所有人措手不及,结果,听说那小房企账上清清白白,根本付不出来土地款,怕交滞纳金,现在到处找人接盘。”
唐起倒浴盐的手顿了一下:“这种处境还敢跑去抢地王?”
那边王总已经乐开花了:“老弟啊,这都不是重点。”
唐起跟着笑:“王总,你这么开心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呀。”
王总赶忙表态:“这里头可没我什么事儿,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哎呀,你没亲眼看见真是太可惜了。”
唐起开始解衬衫,慢条斯理地脱:“怎么说?”
王总品了口红酒,继续道:“本来呢,拿了块地王,大家都过去祝贺祝贺,结果那代表当场就哭了,咱还以为他是几年没拿地,突然斩获一宗地王,激动哭的。没成想,公司根本没给过他这么高的授权价。”
这回唐起听愣了:“那他怎么敢擅作主张?”
“哪里是擅作主张,他就是突然眼睛跳,抬手揉一揉,牌子就举起来了,主持人一槌下去,他都没反应过来。”
还有这种操作?
闹这么大个乌龙,唐起都惊了:“不能不认账吗?”
“不能。”王总笑,“地主只认钱,一槌落定,我管你怎么举的,地王就是你的,砸锅卖铁也得给我缴齐土地款。”
王总乐完,还迷信上了:“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左眼跳财啊,我今天赶紧开了个紧急大会,让大家引以为戒,可不敢出这么大岔子,被业界当笑柄不说,砸的可是真金白银。”
唐起泡在浴缸里,水位漫到胸前,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嘴角噙着笑意:“这么说,我也得开个大会,防患于未然。”
“得防得防,你现在在哪儿呢?要不要出来放松一下?”
唐起后脑勺枕着浴池边沿,泡澡解乏,他不好那一口,遂道:“改天吧,我刚回到家,改天我请王总出去放松。”
“那就明天,到时候推介会一结束,咱俩就找个地方好好放松放松。”
约了这么多次,唐起已经不好再婉拒了,只是明天的话,他其实有别的安排,唐起想着怎么拒绝才合适。
“还有那天上午的事,没想到会让人大闹一场,把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的,”王总还在耿耿于怀,底下职工生活不检点,被人打上门,还让合作伙伴看见,“实在不好意思,让老弟见笑了,我实在是脸上无光啊……”
对方一提这茬,唐起顿时想起秦禾,当时她连半句废话都没有,闯进恒盛置业,逮着人就揍,那股恣意的狠劲儿,看得唐起脑门儿疼。
王总还在说:“不过那姑娘真有两下子啊,一看就是练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女人……”
“是啊,”唐起顺应一声,立刻找到婉拒明天放松活动的借口,他说,“王总,其实明天晚上我已经约了其他人。”
“那就叫出来一起放松嘛,我做东。”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老弟约了谁?”
还没约,但正准备约上次大闹一场,把你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让你脸上无光的那个凶女人。
唐起道:“是女性。”
那边王总哦一声,尾音拉得老长,压着声线,语气暧昧道:“约了佳人。”
对方误会了,唐起没解释,又模棱两可地跟他寒暄了几句,互道两声明天见,挂断电话,唐起就给秦禾发微信:明天晚上有空吗?
然后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复,唐起又追发一条:我想请你吃个饭。
结果泡完澡,洗漱完,秦禾都没有回复。
唐起奔波两日,已经折腾累了,直接关灯上床,裹了被子睡大觉。
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他梦见一个戴着傩戏面具的死者,揭开看,死者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场景和奶奶保险箱里的照片一模一样,在某个施工现场,挖开的基坑里,只是那个躺在棺材里戴傩面具的人变成了自己的父亲,而揭开面具的人竟是自己。
怎么又是这个梦?
自从发现那张照片后,他几乎每晚都做这个梦。
唐起呼吸急促,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在黑暗中缓了片刻,去摸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屏幕显示一条微信未读,唐起打开,是秦禾凌晨三点回复的,简单两个字:行呗。
唐起打字发送:怎么这么晚?
结果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秦禾回了:加了个班。
现在凌晨三点半,她居然还没休息。
唐起翻身坐起来,把枕头塞在后腰,刚准备打字,秦禾紧跟着甩过来一张照片。
唐起手贱点开,看见黑漆漆的殡仪馆走廊,只有尽头一点灯光,打亮一个挂着停尸间字样的名牌,要多阴森有多阴森。
再附上一句:我刚把逝者存进去,现在收工。
刚做完噩梦的唐起,一阵毛骨悚然。
人家发的加班照都是办公室、格子间、电脑、或者深夜大街,轮到秦禾,直接来张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