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难得遇到节假日,梁青云准备回家看望父母,她的妈妈半年前下楼梯摔了一跤,现在走路得架着支拐杖才能活动,也不知道好些了没。
梁青云坐公交的时候给妈妈发了条短信,那边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回复,她以为妈妈在休息,于是没去打扰,差不多过去十几分钟,她的手机才响了一声。
梁青云低头看,她妈妈给她发了个新地址,梁青云皱了眉头,她从小在岳杉区长大,居然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于是,梁青云下车后问了好几位路边开店的人,才找到了这块地。
眼前是窄巷,房子又矮又旧,说实话,梁青云没来过这种地方,当下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她的眼睛看着墙上的号码,走到“103”时,就看见妈妈扶着墙笑意盈盈地等她回家。
“妈……”梁青云今天没回到她的大别墅,心一紧,心想家里该不会出事了吧。
程惠看着孩子,抚摸孩子的头,起初还云淡风轻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眼眶发红地对孩子说:“小云啊,你爸爸的公司破产了……”
爸爸的公司破产了,所以梁青云的城堡也随之坍塌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梁青云着急地问,从小她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想要多少钱就跟爸爸拿,从来没想到家里的顶梁柱有一天也会倒下的。
程惠还故作不在意,笑笑说:“上个月,你爸爸把房子买了给工人发工资,所以,我们以后可能就……”
梁青云每天忙得要死要活,回家倒头就睡,几乎不看新闻,也不关心她爸爸的工作,所以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突然,梁青云忍不住问:“那我爸爸去哪了?”
“你爸爸他……”程惠想了好久,才道:“生病了。”
“什么病?”梁青云颤着声线追问。
“小感冒而已,没事的。”程惠着急地对孩子这么说,“过几天就会好的。”
梁青云不信,挣开了妈妈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她哽咽两声,怒道:“我不信!你骗我!我爸爸到底怎么了?什么感冒啊这么严重得住院!”
程惠没想过梁青云这个时候会回来,她骗不过人,梁青云到了医院,才知道她爸得了肝癌,昨天刚做完化疗。
梁威隆气坏了,他这人在商业圈混了这么多年,很会隐忍脾气,可这时,他忍不住摔东西,责备妻子怎么让梁青云知道了这件事!
梁威隆十几岁就背着个包到大城市闯荡,用了五年就干出了名堂,年轻时可谓是叱咤风云,他现在躺在这儿,莫名羞耻心更甚,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现在连他的家人都要来取笑他。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梁青云揪着发灰的头发扯着嗓子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要骗我!是觉得我无能对吗?告诉我也无济于事!”
梁青云气得直跺脚,不一会儿,护士来了,她推开门,见到跪在地上哭的梁青云后,说道:“这位阿姨,请您小点声,这儿是医院!”
程惠着急了,跟护士解释说:“这是我女儿。”
护士闻言,一脸奇怪地看了看程惠又看看梁青云,她刚开始还以为梁青云是眼前这位女士的妈妈呢,怎么早衰得这么严重……
护士没多问:“对不起,但是你们小点声啊。”
程惠干笑,“知道了,不好意思。”
梁青云本想着回家住两天的,她行李都收拾好了,可是,她在那小破房子跟妈妈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
程惠不舍地对小孩说:“再住多几天,妈妈好久没见到你了,想给你做饭。”
梁青云听到这句话,眼眶有些热,她说:“不行的,我还得回去工作,学校那边有点忙。”
之前梁青云没跟妈妈细说她是做什么工作,只提过工作地点是在岳杉工大,程惠思绪接天莲叶,便以为梁青云是在大学里当老师,想想还是挺体面的。
程惠说:“照顾好自己啊,不要太累了,如果学生太调皮,放宽心,不要跟他们计较,谁还没有个调皮的时候,对吧?”
梁青云心里难过,极为敷衍地“嗯”了一声。
她想,如果妈妈知道她在大学里当清洁工,做些洗厕所,扫校道的工作,一定会难过到跟爸爸一样躺在医院里吧。
中午,梁青云顶着烈日去坐车,程惠想送她离开的,可是梁青云拒绝了。
她说:“妈,你回去吧,不用送了,就几步路的事。”
兴许是察觉到女儿不高兴,程惠没再执着,“好吧,那你要小心,到家了发个信息过来。”
·
周一,梁青云照常上班,她提着工具走在校道上,很快就遇到了在追求他的保安——江韩,后者跟她打招呼,梁青云点了一下头,就无情地走开了。
江韩是个鳏夫,已经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了,家里有个在上高中的小孩。
梁青云对江韩的眉来眼去向来视而不见,她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和五十几岁的肥头大耳谈恋爱,想想就让她感到恶心。
不过,江韩这人执着,这不,临近中午,就给梁青云送了份饭过来。
不吃也是浪费,梁青云收下了,顺带从裤兜里掏出现金,塞到江韩手里。
江韩说:“不用,你跟我客气个啥!”
“为什么不用?”梁青云心情不好,冷声说:“你以为你是谁?”
说完,梁青云提着她的红桶走人了,江韩愣在原地,尴尬得没话说。
江韩自认为不懂女人,于是就秉承着“少说话,多做事”的行动指南,梁青云虽然这会发脾气不理人,但是,人总不可能一直心情不好吧,他这么想。
然而,梁青云偏偏就是那种一直心情不好的人,以前是因为她年轻,本该化妆穿漂亮衣服的年纪,却被自己糟蹋成了这副鬼样子,现在则是因为爸妈的事,她爸生病了,她需要一大笔钱治疗。
周三晚上,江韩又来找梁青云,他说:“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今晚一起去看电影吗?”
梁青云跟江韩说句话都觉得晦气,对他示以的好感更是不屑,她掀起眼皮,淡声道:“你不用照顾家里的小孩的吗?”
江韩傻傻地挠挠头,“他高二了,明年要高考了,在学校住宿呢。”
“哦。”
提到高中,就会让梁青云想起江之舟。
见梁青云要走了,江韩赶紧追上去,问:“你觉得这怎么样?”
兴许是天气闷热,或者是蝉鸣聒噪,梁青云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烦,她语气不友好地问:“你知道我今年才23岁吗?”
闻言,江韩先笑了,他说:“开什么玩笑,你23岁?”
虽然梁青云听过很多类似这样的质疑,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没能免疫,每次都会受伤。
“我就是23岁!”梁青云以前对江韩是反感,现在莫名变成了一股气,变成了恨,“我19岁就跟男人上床了,那人比我大了十岁,我还做过捐卵,这就是我为什么明明二十几,却老得像四五十岁的人!那个人跟你一样姓江,我看见你就觉得膈应!”
江韩愣了一下,结巴着问:“捐卵是什么……那个人又是谁啊?”
这傻大个挡在这儿梁青云就来气,她推开江韩,“给我滚,不要让我看见你!”
江韩看电影的计划注定是泡汤了。
梁青云被气到了,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得要命,她回家躺在床上缓了一会,疲惫感袭来,澡还没洗,就带着一身汗臭先睡着了。
第二天,江韩就没来打扰梁青云了,中午,梁青云去饭堂的路上见到了人,江韩尴尬地对她点了一下头,看她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梁青云还在气头上,她从小就不怕得罪人,现在更是不在乎这些人,她径直走过去,一句话也没说。
这几天梁青云一有时间就打电话给妈妈询问爸爸的病怎么样了,程惠在医院照顾丈夫,每次一拿起电话,才说了两句,躺在床上的老男人就凶巴巴地道:“跟小云说这些干什么!她工作那么忙!”
程惠颤巍巍地拿着手机,干笑说:“好多了,你听听,他都有力气骂人了。”
“嗯。”
程惠说:“小云啊,你爸爸的事你别操心,好好工作好好休息,有我在呢。”
梁青云坐在台阶上,手里捧着盒饭,面无表情地说:“钱怎么办?”
“什么……”
梁青云冷笑一声,“我爸治病不用钱吗?”
程惠一下子无话可说,梁威隆注意到她的表情,以为是梁青云在担心他,于是道:“不要讲了,别打扰孩子工作!”
程惠闻言,如获大救,“小云,你爸爸有事找我,先不聊了啊。”
程惠这话刚说完,梁青云就先挂了电话,突然的安静让程惠感到不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梁威隆白了她一眼,“别让孩子担心。”
“知道了。”程惠心累地说。
梁威隆有些愧疚地道:“小云现在变成这样子,是我没保护好她,要是我跟她好好沟通,她也不至于被江之舟那个狗东西骗!”
程惠去牵梁威隆的手,后者冷哼一声,抱怨道:“那狗东西倒是死得痛快,不然我真想把他大卸八块!”
112
天气热,梁青云没什么胃口,扒了几口饭后就盖上盒子,把饭盒收进袋子里了。
回到家,梁青云一边看手机一边在想她爸的事,她不是没有尝试找其他工作,可是,那些人不是觉得她没学历,就是担心她长成这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病,所以拒绝了她。
梁青云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洗澡的时候莫名其妙想起江之舟。
这天晚上,梁青云换好衣服后打车去商业街,她进了小酒馆,没什么耐心地说了暗语之后,被带进了地下赌场。
这儿热闹得很,嘈杂的人语声盖过了摇滚乐,梁青云找到服务员后,告诉他:“我要找埃里克。”
像梁青云这种普通人,平时是没机会进去贵宾区见人的,服务员看她又老又丑,穿得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他嫌弃地问:“你谁啊,要找埃里克先生?”
梁青云说:“那我找他的助理可以吧?”
服务员笑了,“行吧。”然后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亮哥,你在哪里啊?有个老女人找你。”说着,服务员还不忘调侃亮哥人脉广,老女人他都认识。
亮哥似乎在电话里骂了人,很快,服务员就夹紧尾巴做人,不敢乱说话了。
服务员口中的“亮哥”就在赌场,梁青云跟着服务员走,很快就见到了穿着黑色夹克,头发梳得反光的亮哥。
亮哥见到梁青云,点着了一根烟后问:“你谁啊?”
梁青云强忍着不适,说:“江之舟的朋友。”
亮哥冷笑一声,道:“江之舟都不知道死多久了,你这个朋友还惦记着他,真是他的福气啊!”
梁青云安静着,亮哥吸了一口烟,“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做中介。”梁青云言简意赅地道。
亮哥笑笑,正好他这儿死了几个中介,现在手下缺人,他很快就道:“你跟我来。”
亮哥开了一桌小的专门接待梁青云,然而后者有些扫兴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你不用管我,我很快就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你做什么的啊?”亮哥挑眉问。
“在岳杉工大做保洁。”
“好啊,这很好啊,很适合做中介,女大学生就是好骗。”他这么说。
梁青云咽了咽,有点紧张,亮哥叫的人来了,他递了份文件给亮哥,后者接过后给了梁青云。
“这是合同,你自己看,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亮哥笑了两声。
梁青云看了差不多十分钟,合同上大概的意思就是,做这种事,如果你敢去报警,做出任何背叛的事出来,他们就会拿你的亲朋好友开刀。
看着梁青云这一脸警惕的模样,亮哥抬高语调问:“考虑得怎么样了,同意的话就签个字。”
梁青云想到爸妈,咬咬牙,拔出笔盖。
“很好。”亮哥看着合同,心里乐开花,还不忘夸一句:“你的字挺好看的。”
签了这纸合同,梁青云心虚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用马克笔在卫生间的墙壁上写小广告。
这对梁青云来说并不难,卫生间没有监控,学校也不会知道这是她干的。
可是,每写一个字,梁青云内心都无比煎熬,她想起江之舟,想起他们在床上的欢愉,忽地一阵恶心,手一软,笔掉了下去。
梁青云缓了一会,突然下课铃敲响了,她吓了一跳,拿起笔潦草地写了个联系方式之后就走了。
第一天,梁青云焦躁不安,半夜起来吃了安眠药才能入睡。
第二天,梁青云还没有收到一个好友申请,晚上她打电话问候爸妈,听到了爸爸的咳嗽声,这让她越发心急地想要搞到钱。
第三天,梁青云梦到了江之舟,他们赤身裸体地缠绵在一起,江之舟事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太好了,亲爱的,你终于变成和我一样恶心的人了,我好爱你。”
因为这一句话,梁青云从睡梦中惊醒,现在已经六点二十一分了,她要准备去上班了。
放在地上的风扇不动了,梁青云内心无语,难怪她做噩梦出了一身汗,她下意识地以为没电费了,有点担心地去开了灯,发现灯还亮着,她呼了一口气,原来是风扇坏了。
梁青云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换好衣服后就开门走人。
公交车上,梁青云点开社交软件,看到了一条好友申请,两人简单地聊了一下之后,梁青云才知道这个女孩的男朋友家里欠债,女孩想赚钱帮男朋友家里渡过难关。
梁青云觉得好笑,这人就像年轻时候的她,纯纯一个恋爱脑,总有一天得完蛋。
不过,梁青云并没有劝说对方。
两人很快约好了时间地点见面,梁青云为此特意换了件衣服。
梁青云身材纤瘦,她以前喜欢穿裙子,穿露脐装,但现在,她不敢穿了,她曾经穿过一件酷酷的黑色卫衣来工作,那天员工都来问她是不是穿了孩子不要的衣服过来。
挺难过的。
梁青云站在树下玩了会手机,不一会儿就见到了人,还是个她熟悉的人——郑湉。
她知道这个女生,但是,郑湉并没有认出梁青云是学校的清洁工。
梁青云刚接触这个,不知道要怎么把人骗到手,她昨晚联系了亮哥,后者很快就派了个做了五年的老手过去,这男人连餐厅都订好了,还是小年轻喜欢的网红餐厅。
周围都是情侣,他们三人坐在这儿有点突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母带孩子过来的。
事情谈得并没有那么顺利,小女孩一听要打针,怕痛,脸都沉了。
男人跟个教导主任似的温声安慰道:“放心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是不会痛的,你可能不知道,有些人虽然结了婚,但因为各种原因,这对相爱的人是不能孕育小孩的,他们是不是很可怜?”
郑湉沉默了,梁青云看着对方这副可怜别人的模样,就觉得无语至极。
“所以啊……”男人抬了抬眼镜,说道:“你做这个,其实就是做好事,它能帮助好多生不了小孩的家庭的。”
郑湉显然犹豫了,良久,她问了钱的事。
男人从容地笑笑说:“这个得看你的卵子质量如何,最高一次能赚15万呢,我跟你讲啊,我去年接触到一个女孩子,也是岳杉工大的学生,她两次就赚了30几万,帮她爸爸还清了债务。”
郑湉一听,心动了,心里那点害怕顿时烟消云散。
郑湉的疑虑有点多,男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件事给谈下来,女学生走后,男人点了杯茶润润嗓子。
梁青云全程没说话,她这会笑笑说:“你还挺有耐心的。”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家常便饭。”
·
梁青云这个月接了几单生意,在月末拿到了钱,她寄了一半给父母之后,另一半用来租了间有安装空调的新房子。
这钱来得太快,梁青云高兴得晚上出去吃香喝辣,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做大,单单在岳杉工大写小广告没意思。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梁青云一下班就骑着自行车溜达去隔壁的科技大,师大和医科大。
梁青云开始变得忙碌,她觉得清洁工作挡了她的财路,所以把工作给辞了,待在家里敲键盘跟她的“小金主”们联系。
梁青云给家里寄的钱越来越多,梁威隆觉得不对劲,吃饭时跟妻子提起了这件事。
“你觉不觉得小云最近有点奇怪?”
程惠抬起眼睛,犹豫了一会才点头。
因为有江之舟的事在前头,梁威隆很敏感,他问:“她最近在干什么?”
程惠说:“她把在学校的工作辞了。”
梁威隆蹙眉,心里更加不安,“然后呢?”
“现在在居家工作。”
梁威隆一听“居家工作”就慌了,他说:“居家能干什么?”
程惠也不知道,她有几次想问的,可是梁青云好像很忙,敷衍几句后就挂电话了。
“额……我也不清楚。”
梁威隆听到这句话,气得脸红,爆了几句粗口骂人,指责程惠不关心女儿。
梁威隆急得掉眼泪,“万一,万一……她又遇到江之舟那样的混蛋怎么办,快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你别生气啊。”程惠温声劝道:“那时候是小云不懂事,现在她都23岁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梁威隆暴躁地拍开程惠顺他心口的手,哽咽说:“小云高中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呢,要是我们上心些,小云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还不快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程惠没办法,只好先去取手机。
梁威隆颤着手指拨通电话,因为心急,他输错了几个数字,不耐烦地删掉后,眯着眼睛继续打。
此时的梁青云在睡觉,她昨晚跟客户聊天聊到凌晨,吃了个早餐后就倒在床上了。
梁青云困得眼睛睁不开,她摸到手机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都说了,你卵子的质量不好,所以只能拿到一万块,你要是有意见就去找我们经理吧,我解决不了这事。”
现在梁青云做了这种事,才知道广告上的1~5万都是骗人的,即使再年轻的女孩,到手的钱也只有1万,因为里面的人会欺负你什么都不懂,以各种理由搪塞你,你闹也没有用,毕竟针也打了,罪也受了,卵子都抽出来了。
然而,电话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像一发警钟般质问梁青云:“青云,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什么卵子,一万块?”
梁青云被这熟悉的声音猛然惊醒,她坐起来,心跳得厉害。
完蛋了,该怎么解释……
梁青云越是紧张,她爸就逼问得越厉害,她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没什么啊……”梁青云有些心虚地说:“我现在在做自媒体运营呢,卵子……是我们这边有篇要发布的文章叫《卵子》。”
即使梁青云到后面越说越顺,甚至觉得自己编造的谎言天衣无缝,可是梁威隆还是不可避免地怀疑她了。
知女莫若父。
梁威隆跟梁青云生活了十几年,她逃不过梁威隆的眼睛。
113
梁青云没想到她爸爸居然坐车来看她。
梁青云带着二老乘坐电梯上楼,全程只有妈妈和梁青云聊天,爸爸在一边沉着脸。
因为化疗,梁威隆脸色苍白,头发掉了一大把,不想让女儿看到他这副样子,于是即使今天天气热,他还是戴了个帽子出门。
进了屋,程惠说:“小云,你这新找的房子真不错,采光也好。”
梁青云笑笑说:“同事推荐的。”
其实是地下赌场的人推荐的。
梁威隆还是没说话,他目光阴鸷地看着家里的陈设,突然问:“今天周四,你不用上班的吗?”
梁青云听着这冰冷的语气就觉得扫兴,她回答说:“我现在是自由工作者,想什么时候工作就什么时候工作。”
程惠在一边笑着道:“这很好啊,想休息就休息,有时间提升自己。”
“好个屁!”梁威隆这一吼,可把妻子给吓坏了,紧接着,他道:“我问你,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梁青云讨厌她爸是有原因的,她从小就不喜欢她爸这个命令人的说话方式,搞得家人就像他公司的员工似的。
“我说了,我在做自媒体工作。”梁青云语气干巴巴的,明显不高兴了,程惠在中间劝说道:“应该是直播,拍短视频这种,哎呀,老梁你就不懂了,现在这种东西很吃香的。”
梁威隆无话可说,他瞥了人后,气冲冲地冷哼一声。
因为梁威隆的阴阳怪气,这顿午饭不欢而散,临走前,程惠牵着孩子的手,温声安慰道:“你爸这个性格,你也是知道的,他做了二十几年的老板,脾气臭得要命。”
梁青云闷闷地“嗯”了一声,妈妈摸了摸孩子的头,虽然她脸上笑着,可每次看到这一头灰黑色的头发都会心疼。
“别跟他计较。”
“知道了。”梁青云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爸,然后对妈妈说:“妈,我想吃红烧鱼。”
“好,只要你想吃,妈妈给你做。”
怕麻烦人,梁青云跟个小孩似的,对妈妈说:“我下周要回去,到时候你做给我吃。”
程惠笑笑,“好,这有什么难的。”
下午,梁青云送爸妈去车站,车来了,爸爸直接上了车,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跟孩子说。
程惠叮嘱了孩子几句要照顾好自己的话,随之就离开了,她找到座位后,对丈夫说:“难得来看小云一次,你脸这么臭干什么?”
梁威隆闻言,表情缓和了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说:“我总觉得小云有事瞒着我们。”
“哎呀,你想太多了。”程惠安慰说:“只许你当老板,咋们小云赚了点钱你就疑神疑鬼了?”
梁威隆想了想,觉得也是,就没再说了,可是,即使听了爱人的话,他的疑虑也没有打消一分,反而越发不安。
至于是为什么不安,他也说不上来。
·
谢淮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他困得要命,分分钟都想睡觉。
沉延坐在床边摸了摸谢淮的额头,温度正常,他松了口气。
“我没生病。”谢淮拉住沉延的手,闷闷地说道:“我就是太累了,睡一下就好。”
“那行,一会我要去训练营,你中午自己解决。”
“啊……”谢淮听到沉延又要离开,有点难过,沉延问他:“怎么了吗?”
谢淮摇摇头,他突然坐起来,双手搭在沉延的肩上,“你急吗?”
“不急。”沉延说:“我九点多才去。”
谢淮侧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这还不急啊……
“跟我接个吻再走,好吗?”谢淮已经贴在沉延的唇上了,他扶着沉延的后颈,舌尖缓缓地游进去,然后与对方纠缠在一起。
谢淮被舔得有点痒,本来占据主导地位的他,后面不知怎么的,成了嘴唇红肿出血,狼狈地喘着气歇息的那个人。
事实证明,沉延是了解谢淮的,后者一觉睡到下午,直接错过了午餐。
谢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意识模糊地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见是李队打来的,他直接接通了。
“小谢啊,我发了份文件给你,你看了没啊?”
谢淮在睡觉呢,怎么可能看了,他说:“没有。”
李队听了他的声音,忽地关切起来,“你是不是在睡觉啊?如果是的话就继续休息吧,不打扰你了,就是晚上这边有个会议,希望你和虎哥能过来一下。”
“好,没问题。”
谢淮讲电话讲得精神了不少,他起床后去柜子里找了点零食垫肚子,然后去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
一登录社交账号,谢淮就看到了沉延给他发的信息,是问他吃午饭没有的,兴许是猜到谢淮在休息,不想吵到他,于是沉延只发了这条信息。
谢淮不好意思地回复:[刚刚才醒……]
他关闭聊天界面后,点开了李队的头像。
谢淮一看,原来是骆医生发来的尸检报告。
因为谢淮和虎哥之前接手了岳杉工大女学生在厕所自杀的案子,所以,这次的女大学生抛尸案也由他们二人负责。
不过,让人感到的奇怪不是这次死亡的女学生又是岳杉工大的,而是岳杉区大学城那边跟着了魔似的,接二连三地有女孩轻生。
这次被抛尸的女学生叫郑湉,她的尸体被一个大麻袋装着,明目张胆地丢进垃圾桶,报案的人是晚上在垃圾桶旁捡东西的乞丐。
这个女生头部受了重伤,尸检报告上说是被人用玻璃瓶砸了后脑勺,除此之外,女孩肚子和背部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
谢淮蹙眉,退出文件后打开了郑湉的个人资料,与之前蒂凡妮和在厕所自杀的三位女孩不同,郑湉家境不错,身上并没有负债。
对了,贷款。
谢淮记得虎哥之前说过,那个贷款平台好像叫什么“贷鼠钱多多”,他上网查了一下,发现乔凯封居然是背后的三大股东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