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兮瑶”这个名字,都是婆婆请镇上唯一的秀才帮忙取的。
兮瑶就是这样在婆婆的疼爱下长大了。慢慢懂事的她也开始学会如何识别山中的药草,帮着婆婆减轻负担。
也是此时,她发觉了自己非比常人的地方。
那日婆婆生了风寒,家中也没有余下的草药。兮瑶心急,趁着婆婆睡下了偷偷背着药篓上了山。不曾想,爬到半路天上竟下起了小雨。
雨天路滑,兮瑶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按在利石上,蹭破了很大一片。她顾不上这些。华阳山地形复杂,植被丛生,若是不抓紧采好药草下山,只怕呆会儿雨大了她就下不去了。
风寒所需的药草倒是好找。在采金银花时,兮瑶倒是遇到了一只受伤的野兔。那兔子莫约是被野兽咬了,伤口沾着雨水,鲜血淋漓。兮瑶不忍心看他就这般死去,扯了衣摆的布条帮他勉强包扎了一番。
那野兔感觉到了她的善意,转头舔了舔兮瑶渗血的伤口,仿佛是在表达感谢。她深恐药草压到兔子弱小的身体,遂小心翼翼地将他揣入怀中。
婆婆知晓了她冒雨去采药,自然是又爱又气。兮瑶又是撒娇卖乖才哄着婆婆服下了汤药。她抽出时间去看那只受伤的兔子,没想到,那兔子的伤口竟然已经止住了血。
其实兮瑶还未下山的时候,她手上的伤便痊愈了。
童稚之年,谁人不曾活泼顽皮?更何况婆婆从来不拘着兮瑶这些。乡下长大的孩子,本就是结实些才更好养活。所以兮瑶很早就发觉了,似乎她的伤口总比常人痊愈得要快些。寻常人将将才能让伤口止血的时候,她的早就已经结痂欲蜕。
那兔子养了几日,似乎喜欢上了这个家。兮瑶索性为他在檐下做了个窝,就这样养做了家兔。
后来她又救过几只小兽。或许是她也对那日的奇缘心心念念,曾有意识地喂那些受伤的小兽自己的血,他们的伤都很快痊愈了。
兮瑶惊奇地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婆婆。如今婆婆年事已高,腿脚不利,再爬不动华阳山了。但婆婆却没有如她想得那般惊喜,反而一脸严肃地要她保证,这件事此生不会再有第叁人知晓,就是邻居家看着兮瑶长大的王婶她们也不能说。
长大后,兮瑶更加明白了婆婆的良苦用心。人心易变,这世上居心叵测的人太多,若是有她这样血液堪比灵药的奇人被人知晓,只会沦为权贵手中的工具。
曾经满山翠色的华阳山层林尽染,不久又被白茫茫一片所覆盖。光阴也在华阳山的四季变换中不断逝去。
或许是寿数已尽,婆婆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衰老本就是忍间最束手无策的绝症,纵使兮瑶试了无数的药方想要挽留婆婆的性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唯一的亲人日渐衰败。
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她不是没生出过以自己的血入药的想法,但是很快就被婆婆发觉了她的这个念头。
向来和蔼的婆婆头一次如此生气,只因为看到了她没能藏好的伤口。
所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为何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婆婆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摸了摸兮瑶的后脑,一如当年哄着幼时的小兮瑶睡下那般,要她不必如此。
婆婆走的那天格外安详。兮瑶在仅剩的几位村民的帮助下办了丧礼,将婆婆葬在了村子外的一处小溪旁。
这几年村中的村民越来越少,很多人不愿将自己的一生耗费在这样一个小村庄中,选择下山去外面碰碰运气。到最后,就连邻居王婶一家也要离开了。
若是王婶一家走了,这村中就只剩兮瑶一人。王婶她们心善,再叁询问兮瑶是否想与他们一同离开,都被她拒绝了。她本就是位孤女,在哪里不是孑然独立呢?倒不如留在村子里,得了空还可以为婆婆上一柱香。
王婶一家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日离开的。大概是怕她一个孤女在山上不好养活自己,他们将自己家的田都留给了兮瑶。
回到村中,看着这庄没有一丝人气的孤村,兮瑶想起的却是幼时村中的热闹景象。她顾不得伤心,照例去溪边为婆婆上香。
也就是在此地,她捡到了奄奄一息的阿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