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怕……功高盖主。”
琼华没有回答乔薇薇说得对与不对。她牵起那个奴仆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方才慢悠悠地讲了一个故事。
“大赵一向视双生子为祸患。你可知,文宗在位时,那时的平国公同他胞弟,也是一对双生?”
乔薇薇自然不喜欢。知道这个秘密的那些人,几乎都不在人世了。
“平国公的母亲当年不想放弃两个孩子,便将弟弟藏在后院,永不得见外人。哥哥是平国公,文帝曾经的太子伴读,威风凛凛的骠骑大将军。弟弟却只能躲在后院,偶尔出门都要戴着帷帽。平国公自幼心疼弟弟,他所学的回到家都会再交给他的胞弟。弟弟若是平庸至极倒也罢了,偏偏你们平国公府的血脉还都武艺高超。”
公主说着,笑眯眯地同那名男子对视了一眼。乔薇薇暗笑齐王妃入戏颇深,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
“若你是那位弟弟,你可甘心这么多年屈居人下,做个连影子都算不上的人?”
当然不会,乔薇薇在心底想着。不知为何,她一瞬间豁然开朗,脑子灵光了起来。
“所以,”琼华公主压低了声音,“有一次讨伐北陵,平国公率军北上,这个弟弟也偷偷跟去了。他趁兄长重伤之际,取而代之。而那位真正的平国公,则成了沙场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具尸体。他们本就是双生,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对方的言谈举止,竟然没有一人发现,大将军已经换人了。”
“怎么……可能。”乔薇薇忍不住用仅剩的力气开了口。
“是啊,怎么可能。”琼华对乔薇薇的状态熟视无睹,玩起了那个黑衣男人扎成马尾的长发,“本宫猜,他们的生母,当年的平国公老妇人一定清楚吧?还有哥哥的妻子。对了,那位夫人当年刚生下幼子,等大军凯旋后,那孩子便早夭了,平国公夫人也投了井。
还有一人,便是赵文帝。哥哥曾是文帝伴读,相识多年,文帝怎么可能认不出他的挚交好友呢?他可以看在昔日平国公府的交情上,装作不知此事。可是,有一点不行。自古帝王总多疑,文帝可以放心把虎符交在他相识十几年的兄弟手中,可是,他绝对不会放心把几十万大军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中。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毫不犹豫弑兄的冷酷之人。
不过,本宫以为,功高盖主这原因也没错。若是原本的平国公活着,这兵权迟早也是要交回的。只不过,平国公府应该还能在帝王的福泽下兴盛下去。定然不会是如今这副景象了。”
“你……说这些,又同你有何关系?”
“自然同本宫无关。不过本宫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那对兄弟的乳母,方才猜到这个故事的。”
乔薇薇双目流血,却死死看着那个将公主揽在怀中的男子。那男子从身形到声音甚至下半张脸都与表哥如此相像。
她突然想到什么,“你这奴仆,是从哪里寻来的?我要看看他的脸。难道是当年那个真正的平国公……”
“不,”琼华嘴角划过一个神秘的微笑,“他什么都不是。而且他的脸是只属于本宫的,你没有这个资格去看。你只需在死前记着,这一切都是你们平国公府造的孽便行了。”
公主转身便要离去。黑色的披风带起地面的尘埃,没有丝毫眷恋。
那男子以保护的姿势拥着公主离开。路过乔薇薇身边时,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问她,“你可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之后是什么?”
那声音太熟悉,只是语气比赵彬更加温和。乔薇薇突然醍醐灌顶,抓住了王妃方才故事中的细微线索。
可是她再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融化,鲜血从她的嘴中涌出。她动了动嘴,仿佛在说对不起。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可惜了,最后却是:
反是不思,亦以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