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安诺以后,表情有点不自然,她却像是没事一样,照样跟我有说有笑,还让刘阿姨的表妹给我们倒果汁。
刘阿姨的表妹姓金,来自附近的乡下,家里生活条件很普通,所以要出来打工。我们都叫她金姨。她中等身材,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却显得比刘阿姨还要老,可能是生活压力太大。听说乡下风景很好,而且空气清新,很多有钱人周末都去那里度假,但是那里的经济潜力却没有完全开发出来,所以很多当地人还要出来打工挣钱。
我趁着旁边无人,悄悄问安诺:“你身上的烧伤怎么样了?”
安诺笑嘻嘻地说:“好多了。想看看吗?”伸手就去脱衣服,我吓得急忙去制止她。
酒宴摆上后,大家分别落座。爸爸很高兴,打开一瓶白酒,我急忙把酒拿过来帮他倒酒。除了安诺、刘阿姨,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后,安诺主动把“牛肉炖萝卜”这道菜往我面前推,说我最喜欢吃这道菜,实际上她又在讽刺我是“心大萝卜”。而当爸爸问起她男朋友的时候,她直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她的男朋友是个大混蛋、渣男、无胆匪类,连露面都不敢,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幸好她说了一会就闭嘴了,但一双大眼睛依然时不时地狠狠瞪我一下。
刘阿姨看起来有点慵懒,只吃了一会就说有点累,回到卧室去休息,金姨也进去陪着她,饭桌上只剩下爸爸和我们几个孩子。
爸爸越喝越开心,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在陪他,依依、北北、安诺都喝着饮料。三个女孩子静静地看着我们父子推杯换盏,她们三人之间偶尔也交流几句,但是话并不多。
像以前一样,喝到最后,爸爸回忆起这几年家里发生的大事小事,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他一个劲地拍着我的肩膀,流着泪说:“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北北,对不起安诺,对不起安诺妈妈……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我看着他无助地哭泣,充满了中年人的无奈与心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不住地安慰他。
就这样,爸爸越喝越多,而我想起自己和妈妈荆棘丛生、前路茫茫的爱情之路,心中五味杂陈,满腹愁绪,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忍不住借酒浇愁,也喝了不少。
酒宴结束的时候,爸爸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大家费力把他扶到床上,我稍好一点,但也脚步虚浮。我没有让刘阿姨和安诺送我下来,自己硬撑着和依依、北北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下才发现,妈妈已经等待多时了。她抱着双臂靠在车子上,眼神清冷而又高远,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飘逸之美。她显然对我和北北在一起不放心,所以要来监督一下。其实她多虑了,有依依在,我还能干什么呢?
我跌跌撞撞走到妈妈面前,看着她秀美的脸庞和薄薄的红唇,忍不住傻笑着说:“妈妈……您来啦……咱们一起去喝一杯……好吗?”
妈妈皱着眉头躲开我喷出的酒气,对依依说:“小东是不是又喝多了?”依依说:“是呀,妈。他和爸爸都喝多了。”
妈妈嘀咕了一句“这爷儿俩”,就和依依、北北一起把我扶上了车。我躺在车上不停地胡说八道,还用手去抓坐在副驾驶上的北北的胳膊,她躲了几次没躲开,被我牢牢地抓住了。
我一边晃着北北的身子,一边笑道:“怎么了,鬼脚七,现在怕我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为什么不叫我‘神经病’了?”
妈妈一边开着车,一边紧张地关注着我的行为。北北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我有点伤心,忍不住苦笑着对北北说:“鬼脚七,我知道你现在有身份、地位了,你是研究所的大拿了,所以看不上你的‘神经病’哥哥了,是不是?”
北北非常为难,她求救似地看向依依,口中说着:“嫂子……你看我哥……”
依依见北北的样子十分难堪,就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费了好大劲才把北北的手臂从我手中抽离出来,没想到我的手向前一探,又抓住了妈妈的手臂。
妈妈大吃一惊,只好改成用左手把着方向盘,但是右臂也不敢用力甩,生怕失去身体的平衡,北北急忙在旁边帮忙,但是她的力气小,也不能把我的手掰开。
我晃着妈妈的手臂,又发出一阵傻笑声:“哈哈,妈妈,你终于被我抓住了。我知道,你也讨厌我,因为我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了。所以我一出现,你就想方设法地躲开我,我猜得对不对?”
妈妈紧张地看着前面的路,身子不敢乱动,但是又怕我说出不得体的话来,她故作镇定的脸上看似波澜不惊,额头却已悄悄渗出汗珠来。
我见她没有回应,说得更起劲了:“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依依已经决定远走高飞了,以后你再也看不到我了,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吗?”
妈妈听了之后身子一震,但是依然没有说话。
随着车子的摇晃,我酒劲上涌,说起话来更加口无遮拦:“妈妈,你想不想跟我们俩一起走?咱们三个人一起远走高飞,怎么样?你听说过那句话么,三人行,必有我妻……”
话说到这里,妈妈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看准机会,一边打右转向灯,一边单手转动方向盘,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依依见我的话越说越难听,也是又惊又怒,她扑过来帮助北北一起使劲,总算把我的手掰开一条缝,妈妈使劲一挣脱,终于把手臂抽出去了,但是有一块肉也被我掐紫了。
妈妈活动了一下胳膊之后,打开主驾驶的车门下了车,绕到车后边,从后车门上来,和依依一起按住我,让北北用领带把我的手捆了起来,妈妈又拿出一个毛巾把我的嘴堵上了。
我扭动着手臂,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妈妈下车买了几杯解酒茶交给依依,让她记得给我喝。
车子再次启动后,很快到了我家楼下,三个女人下车,合力把我弄上楼。进了家门后,她们才给我松了绑。妈妈先给我灌了一杯解酒茶,她看着我安静地躺在床上后,忍不住出了一口长气,转身把依依叫过来,叮嘱她给我多喝水。依依满口答应下来。
妈妈看了看依依,忽然问道:“依依,刚才小东说你们俩要远走高飞,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是这样吗?”
依依急忙辩解说:“妈,您别听他胡说,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妈妈疑惑地问道:“没有这回事,为什么他会讲出来?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嘛!”
依依犹豫了一下才说:“这可能是他心里的话,但是他没有对我讲过。”
妈妈听了之后心中稍安,她又嘱咐了几句才和北北离开。这时我已经在床上发出了打呼噜的声音,依依叹了口气,走到卫生间去洗被我吐得乱七八糟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只觉得头痛欲裂,连续喝了几杯温水后,给我在网络上认识的一个电脑大神“南宫第二”发了个信息,咨询了一下关于网络技术方面的问题,他的答复和我设想的基本一样,然后他给我推荐了一些非常有用的资料,我一边吃饭一边看了起来。
依依经过饭桌的时候,看见我胡子拉碴的模样,忍不住讥讽地说:“醒酒了,大神?”我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她见我对昨天发生的事浑然不觉,就含笑坐到我的身边:“大神,你昨天喝多了,说了好多酒话,你还记得吗?”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我都说什么了?”
她脸上带着捉弄的表情对我说:“你轮流拉着我们每个人的手,说要和我们天长地久……”
我吓了一跳:“我说这些话了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依依继续说:“你还去拽咱妈的胳膊,害得她差点开不了车,后来我们三个人合力才把你摁住。你的力气好大啊。”
我拍了拍脑袋:“喝断片了,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她撇了撇嘴说:“你昨晚说的话好恶心,说北北和咱妈都对不起你,你还说……”
我急忙问道:“我还说什么了?”
依依故意不往下说了:“你去问咱妈和北北吧。”
任凭我如何摇着她的胳膊追问,她也不说了,我心想:难道是自己酒后真情流露,跟妈妈说了什么暧昧的话?
想到这儿,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给北北打了个电话,她一接起电话就笑嘻嘻地说:“神经病,你醒了?”
我试探性地问自己昨晚在车上说什么了,北北故意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你说我清高了,不理你了,还说咱妈……”
我连忙问道:“我说咱妈什么了?”
北北也卖了个关子:“你想知道吗?去问咱妈吧。”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心想: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怎么说话都只说一半呢?
意识到自己可能在酒后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吃完早饭,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妈妈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