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如同断线,她哭得委屈又克制。
曾经所有美好,闪过她的记忆,惊鸿一瞥,又迅速坠落……
发现陈纭不见,陈怀起身寻来。看到眼前一幕,以为是言季惹到了她。
“陛下。”言季行礼。
“纭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拉过她,抬手拭去眼泪。
她努力平息胸腔里汹涌的难过。
云儿……
这熟悉的称呼,叫他恍然。
“松香,带娘娘去清洗。”
松香是温长然安排的婢女,为了掩盖身份,百灵要在皇庄守着,绿竹更要为她支撑红英阁与陈愿昭。
松香伺候了她半年,事事周到,有自己选的人随侍,温长然才放心。
“五哥……”晚上就寝,她很依赖地钻进他怀里。
她时常会将自己幻想成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在信赖的人庇护中,得以安存。
“王上今晚又翻了那贱人的牌子?”玉香殿内,兰芳仪愤懑不已,推翻了桌上所有点心。
“有些人啊,可真是沉不住气。”
门外,路过的覃淑妃扶了扶发髻,施施然讽刺道。
兰芳仪与其同住一宫,素来也看不惯覃乡月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受宠时更不将她放在眼里。
如今门庭冷落,被这么一讽,心中更加难平。
贵妃们再不受宠,要么有娘家殷实的银钱傍身,要么有母族的荫封相护。而她,什么也无能依靠,荣辱全凭一人。
“嫔妾见识浅薄,哪儿比得淑妃娘娘识得大体。”收起狼狈,兰芳仪虚一行礼,“淑妃娘娘怕也是许久未得王上恩宠了,虽有娘家撑着、呵……如今我们这些旧人啊,早已入不得王上的眼,也不知、您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娘娘可真是、沉得住气呢。哈哈哈……”
覃淑妃不欲与她计较,拂袖而离。
而那兰芳仪呢,笑着笑着,只余悲惶。
举头月辉再明亮,也照不进她心房。
“今日药可乖乖服了?”陈怀拢了拢酥白面容鬓边的长发,低声问道。面对怀中香软,心不由地缱绻。
“嗯……”
“真乖。”他像哄孩子似的捏捏她的鼻翼,“盯着我做什么?”
“五哥、好看。”她眉眼舒展开。今日他卸了蜀王的面皮,恢复本貌,让她格外地贪慕,新鲜又熟悉。
“骚妹妹,只是喜欢五哥好看是么?”
“喜欢五哥宠着阿纭~”
他低头,几乎要贴上那诱着他的粉润唇瓣,只一点点的距离,彼此的呼吸相融,升腾起一股燥热。
她却主动,凑上他的。
许久没有与人相吻过,如触电一般的酥麻,敏感异常。
她只是轻轻啄了一下,又掉入噩梦般的记忆里。
推开他,她起身缩到了角落。
“纭儿……”陈怀蹙起眉。
“不要……别过来……”
他缓下身形,耐着性子安抚道:“纭儿,怎么了?又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昏暗的烛灯光线里,只能看到一道轮廓剪影。
“五哥……你不会讨厌我吗?”
委屈欲滴的声音,让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总是陷入一种荒诞的情绪里,极度悲观,从前的自恃骄傲通通被碾成粉末,任何人对自己好,都让她患得患失,觉得自己不配得。
陈怀席地坐下,距离她叁五尺的距离,缓缓诵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这是她头次听得他的歌声,轻柔、宁静,清冽如泉水甘醇,优美如五音之石。
抚慰她的不安,纾解她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