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哈了哈冻得麻木发青的手指,已然只字难写。
“跟我来。”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清平挂着霜的睫毛颤巍巍向上去,“做什么?”她声音打颤。
“找个屋子避风雪。”
为了方便抄写取下了华容的男人垂眸看着她。因为四周都是白雪,夜晚不再黑沉,天光接近于傍晚。
清平牵动嘴角笑了笑,“好啊,可是大殿在散学后都会落锁。”
“锁——劈开就好。”说罢,拉着她的手腕扯起她。预料到她会冻得全身发硬无力行走,他将她抱起往山脚的一众殿宇飞去。
劈锁前清平多了句嘴:“我们明天会不会因为夜闯大殿受罚,然后又要留堂,又要罚抄。”
丰雪夜双指并拢,在锁头正中略微用力一当,阴刻着花纹不知何材质的锁便被劈成了两半。
“他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不能诬陷人。”随意踢开掉在地上的锁头,丰雪夜阴恻恻地说。
清平噗嗤一笑,“没想到你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唔……十指不沾阳春水,接天宫不接地府。”
丰雪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可是最接地府的俗气之人。倒是你,如此正直不还是和我一道闯了殿。”
清平笑道:“相比于这小小恶行,还是保全我这具身体更重要。”
“说的对。可是倘若你不来迟,就既不会连累我,也不用做这种腌臢事,更不需考虑身体能否承受。说到底,错在于你。”
清平心头莫名被戳地一痛,她干笑道:“是啊,一步错步步错。”
丰雪夜进入殿内,寻了个地方坐下,随后望着门口的清平道:“你修行一直不得要领,半月有余仍旧吸纳不了灵气,难道就没怀疑过是修习的方法不适合你吗?”
清平震惊,隐而不发,只眉头快速皱了一下。
“地灵根无论修仙修魔都是顶好的苗子。可是你不同,你是一缕孤魂占据了别人的身体,那灵根本就不是你的,你想驱使它自然难如登天。”
清平背后倒寒,又惧又惊,“你怎么知道我只是一缕游魂?”
丰雪夜叩响桌案,一下两下三下……清平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这世间除了小侍女和那个人,她没有将自己是孤魂的事告诉过别人。
“这个重要吗?还是说你曾经说出过这个秘密,你在怀疑我是那个被你告知秘密的人。”
“并没有,我只是在揣测你的身份,担心被你利用。”
丰雪夜笑了一笑,清平眼中,这个笑容带着嘲讽与苦涩。
“有时候人会被暗算,不知不觉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但还有一种情况,就像你现在的处境,明知会被我利用,你却不得不答应我。”
这话足够挑衅,一下子就把清平的火气吊了起来。
她口气已是极差,“你未免太自信了!”背后的风雪在这一霎那褪去了冷意,她的心跳得极快,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这个男人鲜为人知的一面,而导火索,仅仅是在这个风雪夜中誊抄的三遍《山海魔兽经》,来的凑巧又不巧。
丰雪夜取出火折子点燃案上的油灯。橙红渐起,照亮他眉下那一粒小痣。他摸了摸那里,烫得惊人。
“不如先听听我提得交易,再来反驳。”
清平很想扭头便走,将这个剥去了伪装外壳之人堪称狂妄的自信丢在地上狠狠地碾过去。
“既然不走便进来吧,这屋里虽然没有炭盆,总比外面暖和。”
女人大步流星走进来,带着气性坐到了他对面,神情是极不服的。
这让他忆起在金陵与徐州的那段时光,夜娘鲜活的模样,情绪分明、能说能笑,永远带着对明天的希冀生活。在她身边会被一种旺盛的生命力感染,像依偎着一颗一直发光的小太阳,让他对现世留了贪恋。
再见时,她话少了人静了,懂得防人了,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若这些改变的始作俑者真的是他,那他非常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