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灞城
天狮座是灞城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其形如其名乃一只展翅欲飞的雄狮,雄狮雕像高一百丈长两百三十丈,远远望去盘踞在灞城灞天宫最东端,狮首朝天呈怒吼态,每逢日升日落,狮眼吸收日光后射出两道金光,金光一起,群臣来朝。
霸王朝会的地点位于天狮座狮首顶着的巨大平台上,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一场开始了半时辰的战略会仍未结束。
霸王伟岸的身躯犹如雄狮,他常年穿着厚重的狮毛大氅,使得他身形更具压迫感。在他黑色的狮氅下,一个女人静静依偎在他身边,透过霸王衣服的缝隙女人望着下方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一个时辰了,本王只问你们的那一个问题竟还没有统一的意见?虞伯……”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应声站了出来,“王主。”
“本王这几年闲得厉害,这是听了你们的话,做了守成之主。可本王的志向是这一亩三分田,做个山大王吗!本王现在问你们该不该顺势而为,抢夺人界的自然灵地扩充我霸州的实力,你们竟能喋喋不休争论这么久?难道本王的霸州抑或是本王,没有那个能耐?遑论人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放眼整个魔界,本王跺一跺脚都是要震上三震。虞伯,一炷香内你们谋士给出个统一的意见,战还是不战,本王不想再听你们无用的废话。”
说完,霸王搂住怀中娇小的女人在天狮台上散起步来。这个出了名疼爱雪姬的男人,唯一懂得的风雅就是陪雪姬看遍山川。
虞伯聚集谋士,作为谋臣集团的第一席,这种事他做的得心应手。加上他是霸王的母舅,外侄信任重用他,给予他很大的权力,在整个谋士集团,他的威望自不必说。
“老朽看大部分人还是比较保守的,认为现在形势未明不易主动挑起战局。可你们刚才也听了王主的话,都是聪明人,王主的态度如何想来各位是明白的。既如此,不多废话,请各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意见交给老朽,由老朽统计。”
“法神殒落的消息自人界传来,这才过去月余,真实性尚不可查如何能轻举妄动?”一个谋士不甘地争论道,另有几个附和颔首。
一人急出喝道:“朱王灵王已在界门集结了大军,若让他们抢先夺了人界灵地,那我霸州马上就会成为二王案板上的鱼肉!”
人界是三界之中灵地最多、灵力最充沛的一界。虽然魔界征战不以战修取胜,可行兵中所需军备,如阵图符咒各类军用魔器,全都需巨量灵力启动。夺几块灵力充沛的灵地,变相等于有了可无限开启的阵图、用也用不完的符咒,这在魔界战争中将占据巨大优势。霸王作为魔界三大军阀之一,能耐住性子观望这么些天,已极为不易了。七年前众臣合力劝谏霸王休养生息暂停征战,靠着雪姬从中劝说才令霸王蛰伏七年,如今让霸王坐看朱灵二王掠夺人界灵地而不出手,怕是比登天还难。
霸王虽不暴戾到杀政见不合的谋士,可对于不符合他心意的进言称得上一句听不进,甚至还会迁怒冷落谋士——那位曾名动魔界,为霸王夺得根基霸州的谋主便是最好的例子。
虞伯见众人又吵了起来,忙伸出手拉开吵得最凶的两拨人,做和事佬道:“哎,说话就说话何须动手!你们说的都有理,可你们要明白自己效命于谁。王主是如何想的,他说的还不清楚吗?若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到底该选什么争什么,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众人默然。
香快燃尽了,虞伯来到平台边缘。霸王和雪姬依偎在一起,王低下高傲的头颅在雪姬耳边说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他。
他的外侄能这么宠爱一个女人,而且一宠就宠了数十年,整个家族内部谁都没预料到。
两人的爱情故事是霸州最为热销的爱情小说,他作为家人更作为臣子,一把年纪硬着头皮拜读了一本,才知道自己的外侄有这样一段艳史。
雪姬人如其名,体表唯一不是白色的地方是一双淡红色的眼睛。她的异色不因高贵的血统或高超的修为,完全是因一种怪病,自娘胎出生便是这个模样。
楚暮在还是霸王世子时,一次游猎中遇见了山野间骑小鹿放山羊的雪姬,对其一见钟情,花了许久令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对自己动心,随他出了隐居的深山来到俗世。
大抵就是个因色起意,因性深情的俗套故事。
雪姬轻轻拉了拉霸王的衣角,示意他身后有人。
霸王搂住雪姬回身,却是用狮氅遮住雪姬的身体不容其他男人多看一分。
“结果何如?”他沉声问道。
虞伯拱手回禀:“众臣皆觉王主远虑,应该出征。”
霸王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大笑道:“这才对嘛!将士手里的兵刃都生锈了,本王的座驾都膘肥了,再不动起来,本王的霸州更是要被远远地甩开了!虞伯,你马上着令留守灞城的诸位将军来天狮台议事,本王一刻都等不得了。”
“臣领命。”
“等等……”
一个轻柔的女声打断了霸王此时的壮志凌云。众臣的视线集中到霸王身上,连霸王本人也撩开了狮氅,略显惊愕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雪姬抬起绝美的面容,妃色的眼睛望向群臣中最边缘的那位。她淡淡地望着他——一个不看眼睛就极容易忽视掉的男人——似乎想得到点什么。
“燕稷,你怎么认为?”
有了明确的目标,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东侧。
有人侧目而视,有人面露厌恶,有人一派冷漠。
提到燕稷,第一时间令人想到的是他毒蛇一样让人恶心的眼睛。
听闻他之前是麒麟侯的谋士,麒麟侯被法神堕入镇荒海后他便转投王主座下。追随王主五十载,燕稷唯一拿得出手的计策因和谋主郦御有关令人印象深刻,其他时候他简直是个毫无建树、干吃闲饭的谋臣,话少且没有存在感,或者说,他每次建言都让王主无法理解,自然不听他讲,不希望他讲。
成了众矢之的的男人穿着左肩点缀鸦羽、暗泛蓝色幽光的窄袖袍衫。他抬起那双令人憎恶、被一条丑陋长疤贯穿的眼睛,仔细看能发现他的眼睛是剧毒般的墨绿色——这种眼睛只有魔界最底层的脏奴才有。
脏奴只能从事最恶臭的职业——譬如收尸、掘粪、斗兽、性奴,至于燕稷如何摆脱脏奴身份跻身谋士这个上流圈层,目前没人关心。
“回禀王主、雪姬娘娘,臣亦觉得应该出征。”
许多人顿感无趣地收回视线,不想再施舍这个无能的谋士一个眼神。
雪姬眼中浮现落寞,她垂下头喃喃自语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霸王的狮氅再度罩下,把雪姬捂得严严实实。他面色不善地瞪了燕稷一眼,心里醋意翻涌。
在别的事情上他都能大度,唯独雪姬的事不可以。可是,若发难燕稷当真是太掉价了,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值得他霸王来嫉妒。
脏奴出身,容貌恶心,还是个无财吝啬,说话让人无法理解的小人。若不是身背除掉郦御的功劳,加上平日挑不出错处,他真想一脚把他踹出灞城。据说,他家对面邻居养得狗看见他都要吠两声。这世上怎能有人光是眼神就让人狗皆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