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她真的是来告别。
他想到刚才陆舜华痛得歇斯底里,甚至想要自裁的模样,心底一丝奇怪的感觉上涌。
这一回,他没有勇气再说出口让她跟他走的话。
“还有多久?”江淮低声问。
陆舜华说:“也许半年,也许一个月,也许就是明天,反正很快了。”
于是江淮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孩子般无奈又绝望的神色。
他的目光落在陆舜华的手臂上,想去抱她,手臂却重逾千斤。右手灼烧般的痛楚令他乱了心神,但也许不是手臂的痛,他恍惚了一下,觉得外头暖红的夕阳竟然又和八年前的青霭关重合。
“它一点都没变。”他突然道。
陆舜华“啊”了声,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江淮左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笑起来三分落寞七分苍凉。
“它一直在看着我,看我还能遭受怎样的报应,它给过我的答案一直都没变,永远也不会变……”
陆舜华的目光闪了闪,像是终于明了,但她只感觉更加疲惫,深深地长出口气。
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室内静谧一片。
江淮放下手掌,启唇还想再说点什么,家仆却在此时过来禀报,说门口有个小乞丐一直吵着闹着要进来,谁都拦不住,扬言要找几个穿斗篷的女人,谁都劝不走,别人去拦他,他就咬人。
江淮皱眉,他对任何想接近陆舜华的人都保有戒心,因此想也不想就说让人将他赶走。
陆舜华上前,说:“我认得他,将他带进来吧。”
江淮问:“他是谁?”
“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儿。”
江淮抿了抿嘴。
土土很快就被带了进来,他刚一进门口,脑袋探了两下,甚至没发现角落里的江淮,望见陆舜华站在门边,眼里发光,笑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我就知道没有找错。”
他的头发有些乱,本就脏污的衣衫沾了更多淤泥,但他毫不在意,笑呵呵地对陆舜华说:“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担心死我了。”
陆舜华说:“我没事,很快就回来了。”
“可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好人。”土土说,“我跟在马车后面好久,可是没吃饭使不上劲,没跟多久就丢了,只好一直在门口等你。”
陆舜华轻轻笑了,方才眼中的悲痛消去大半,她走过去,半弯下腰道:“你很担心我?”
土土点点头,“我一直在门口等你,还好你回来了。”
顿了顿,又问:“你怎么又哭了?”
陆舜华抬起手指抚上自己眼角,那儿干涩一片,什么也没有流下来。
土土抠着她的手,轻声说:“你不要难过。”
陆舜华摸了摸他的鬓角头发,说:“谢谢你。”
土土有点不好意思,他往后退两步,左顾右盼,掩饰性道:“都说了别碰我嘛,我身上不干净……”
陆舜华说:“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还好……”土土摸摸肚子。
“可你说你很久没吃饭了,不吃饭就长不高。”陆舜华说,“别担心,不要你给钱。”
土土眼珠子转了下,踮起脚尖,轻声说:“我真的还好……可是我觉得他好像很不好。”
陆舜华一愣,转头看过去。
也许是刚才和土土说话过于专心,她一时忘记了房里还站着江淮,而他一直没有出声,默默站在他们身后,当土土提醒时她才发现他。
陆舜华瞥去一眼,对上江淮微红的脸庞和皲裂的嘴唇。
土土侧过头,道:“他的手,好奇怪啊。”
江淮闻言,皱眉瞪了他一眼,想要将手背到身后去。
可那只右手此刻却分外不听使唤,他皱眉的样子似乎真的在使力想要挪动手臂,但无论怎么样,那只右手仍旧垂挂在身侧,丝毫不动。
最后他只好将身子微微转过去。
陆舜华微微一怔,目光落到江淮的右手,紧盯不放。
“你的手……”她感到他在躲避,越发觉得怪异。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