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敛领人去了二楼的书房,那时候他的书房还在二楼。
他指着唯一的椅子示意她坐,单善不敢乱看,低眉顺目地坐下了。
他两腿交叠倚坐办公桌的边缘,表情淡得隐有一丝刻意的疏离,“何事?”
她抬脸仰望他,深呼吸口气,坚定地说:“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他没问是什么交易,只垂眸打量她:“你?”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嗯。”
她重重地一点头,兀自先说了要求:“你帮我。”
他一扭头,从桌上拿了烟和打火机过来,点燃后抽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白雾,问她:“什么筹码。”
她动了动唇:“用我手里,通广的股份。”
单伯尧夫妻立了遗嘱,两人去世后,原所属二人的股份由她继承。
他往烟灰缸里掸烟灰,直言道:“我不需要。”
钱财累积到一定程度,再增加对他来讲也是可有可无。
被直截了当地拒绝,她抓紧两侧扶手,垂着头一动不动,考虑了几分钟后,嘶哑着问:“再加我呢?”
她低下头,目光所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他指间那截快要燃尽的香烟,熨烫整齐的白衬衫边角塞进黑色的西装裤中,可不就是小说里写的指节分明腰窄腿长,忽略那张过分娘气的脸,跟了他,她也不亏。
“你觉得,你是谁?”
声音很冷。
单善不觉难堪,她已经走到这步境地,只能进不能退。
她仰起脸,在对方压倒性的气场前,强撑住不怯场,扯出一抹戏谑的笑:“你不是看上我了?”
他神色不变,看不出喜怒,挑眉打量她:“怎么说?”
她有充足的理由,冲他一扬下巴:“那天,你在后面偷看我。”
说他送她回家那天。
“就凭这点?”
他没否认。
“还有,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生日那天,你冲我笑。”
她囫囵地嘀咕:“不是看上我是什么?”
单善没用喜欢,经过父母一事,她算是看透了,他们这种人,利益至上,怎么会喜欢别人又或者说,哪懂什么是喜欢。
她小声说完后,忿忿地又仰起脸跟他对视,半分不见心虚。
他微抿唇,面无表情注视她,片刻以后转而看腕表,说:“现在七点二十分,给你72小时。”
三天时间。
“什么?”
“后悔时间。”
单善微愣神地僵坐在椅子上,细品他这句话的意思,惊道:“你答应了?”
他没说话,极淡地暼她一眼,她强行解读:“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她觉得可笑,想不到有一天会把自己卖了,还得求着对方收下自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彻底断掉自己的后路,她坚定地说:“不用等72小时,我不后悔。”
这是条不归路,由不得人后悔。
陆敛没跟她纠结这个问题,转而提问:“你的要求。”
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愤恨,指甲死死地抠着实木的座椅扶手,瞪大着眼冷冷地说:“靳百川的命。”
他眉一扬,颇为意外:“确定了?”
“嗯。”
继那天试探他以后,单善回到家收到了报社寄来的第二份报告,依旧没有切实可用的证据,但却搜集到靳百川这些年不为人知的一些所作作为,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伪善。
打碎了她最后一丁点希望,就连用他的人品来蒙骗自己都不行了。
“不止是命,还有身败名裂。”
蓄意谋杀罪,三条人命,够他死了。
她既然下定决心,陆敛无甚异义,颔首:“一个月,证据给你。”
她找不到的东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她却轻微地一摇头:“不要,不用证据了。”
他一皱眉:“什么意思?”
她此刻像个垂垂老去的人,无力地背靠着椅背,静默片刻后,复又看他:“不是杀人罪,用其他的罪行,真真假假都可以,只要能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死。”
至于她父母的真正死因,就当是意外身亡吧。
她手捂着眼睛,问他:“你能做到吗?”
陆敛垂目沉思,手摸到烟盒又取出根烟,她下意识地皱眉,脱口而出:“熏。”
说完后又想起这是人家自己家里,而她有求于人,遂赶紧补充:“抱歉,请随意。”
他把烟盒放回桌上,面无表情地站直腿走到窗户边,背对着她而立,声音低沉:“因为他?”
她咬着唇不做声,手心紧紧地捂住双眼,鼻涕流出来,又吸了吸鼻子,空出一手从身后的书包里抽张纸巾擦干净。
靳瑄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杀了爱人的父母,要他情何以堪,如何再来面对她。
那个善良的少年,这一生都必将活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
而这种痛苦,她已经品尝过,太煎熬了,怎么忍心让他来经历一次。
他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