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泽这滩浑水…你不该淌。”
“她是自己跑到这里来的。”
“哦?”零郁闻言却饶有兴味地垂眸看了一眼指尖轻轻描摹的杯盏,青瓷如玉,如簌簌清风,冰裂纹看似无律却饶有美感,却在长久的使用中难免磕碰出一条不慎明显的长痕来。
“可她的脉象些许阴亏,分明是近两日有过床帏之事的。”浅魄色的眸光熠熠发亮,侧眸睨向玄桓的目光更带着万分看好戏的探究:“你瞧瞧,一个有过床帏之事的女子,如今却还是处子…”
手侧的残棋白子困顿,零郁斜觑着的目光略略一顿,却是忽而抓起一颗黑子,看似随意地下在了白子的二五轻分处,更帮助黑子牢牢锁死了星位。
一盘本就困兽之斗的残棋,似乎如今胜负已定。
对方的后半句并未说尽,对着玄桓上下扫视的目光却有如实质,脸上揶揄的表情分明就差把‘你是不是不行’写在他光亮的大脑门上。
“不过你的身体嘛,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零郁!”
“好了好了,且当我的玩笑话…”眼见面前之人的茶盏都被再度攥出了一条裂痕,男人才笑着摆手道:“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人族女子寿命是短了些,只开一季的花,当真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于你或是于兑泽而言,她如今逃婚这件事,远没有看上去你我看上去这样简单…”
零郁随之两指并拢轻叩了一声光滑的桌面,一道光亮随之从腰间的小巧的荷包飞出缓缓化作一方盛满了无色透明液体的琉璃晶瓶与一张红艳艳的婚帖。
紧闭的瓶塞随之打开,散着浓郁草木冷香的清澈液体就这样被倾入了面前空置的茶盏之中。
“…云灵坠?”
玄桓对于面前之人用茶盏喝酒的做法也是忍不住眉头轻蹙。
“不错,云灵一族的特酿。”
零郁觑着对面之人同样扭曲的表情,畅快地笑着将茶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此酒唯有云灵族世代守护的母树枝叶可酿,需得衔取树顶枝头新发嫩叶的第一滴露水,过程繁琐,百年不过只酿得叁坛,需还得封泥束绳沉入忘川八百年开窖,除了族中被特许留下的很小一部份,几乎所有都御供给了当今的天帝陛下。”
“零随不喜饮酒,若想宴请群臣这般的酒显然也是不够的,故而这些云灵坠在重歆宫府的库房里几乎陆陆续续被堆了数万年,唯独偶有军功显赫者,可得赐二叁。”
“可如今,这些价比万金尚不及的云灵坠却尽然被赐给了同一个人…用作其婚宴的礼酒。”
低调质朴的婚帖被翻开,新人一栏的女子名字熟悉又陌生,瑰丽的红却仿佛肆意流淌的血液,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他甚至为了这场婚事从边塞郁单遣调,做了不周的守军将领。”
“婚期未改,官位已定。”
“零随何等的宠信重视,明眼人应当都看得出来。”
零郁笑道:“你合该庆幸我从不周回来便收到了你的传信,不若从与上下界的时差来说,你恐怕明年才能够见到我了。”
“你回了上界?”
玄桓眉头微蹙。
“是…也不是。”零郁敛笑间抬手拿过一个新杯,瓶中再度倾倒的馥郁酒香碰撞杯壁:“此次赴约,不过是见了一个故人。”
“虽然我曾发誓,这辈子不入上界一步…”
“可他的一些故事却让我破了例。”
“玄桓,我问你…”被推至天青长眸眼前的酒盏摇晃间,不慎洒落了一桌的狼藉,浅珀色的双眸一改往日的慵懒调笑,只是定定地注视眼前望着鲜红婚帖略略出神的面容:“神荼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