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乎像极了那时她与已然归附天帝的家族父亲作别,一心一意只为嫁给玄沢的模样。
“浮玉!…跪下!!”
然话尤未及,眨眼之间,男人的手里已然出现了一条灵力凝结而成的湛蓝长鞭。
这般内蕴的可怕威力,却已不是普通长鞭伤及皮肉的程度了…
然于此同时的眼角余光处,一队后知后觉而到的宫人已然向如此方向行来,抬头的仙婢还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影,层迭的大伞将其护在伞下。
“爹…嘻嘻嘻…爹爹…抱…”在渥丹的眼神示意间,那极快被抱进男人身侧的小丫头完全未知这厢发生了什么,往常颇黏娘亲的浮盈颇为灵性地主动向脸色黑得吓人的玄沢探身伸出了小手:“爹爹…爹爹!抱!”
软乎乎的小身影一脸着急:“抱…爹爹…抱盈盈……”
僵持之间,终还是小丫头占了上风,爬着自己的湿衣凉到自己小女儿的玄沢抬手将自己周身起了个水幕,顺带将长袍头发都瞬间烘了个干净。
“玉…玉玉…鱼……”
“浮玉!还不快跪下!”
松懈之间被自己家娘亲须臾压跪在地上的浮玉狠狠地磨着牙,方想回嘴,边听自家娘亲呵斥道:“不尊不敬,肆意妄为,若非你九叔不曾追究,恐怕此事可未如此善了——”
“但仍及如此,往日数罪并罚!便贬你下界去历练十年,不至期不得反,更剥夺你的身份,不许用叁清的身份在下界作威作福!”
“可我分明没错!!”
“二十年!”
“我没错!!”
“五十年!”
渥丹硬着头皮往上累加,便听身旁抱着浮盈的玄沢沉下脸道:
“一百年!”
“我会将你的灵力禁封九成,顺带会让人给你一个伪造的新身份…下界历练期间,是死是活,都与我玄沢,与我上清,与整个叁清都没有任何关系!”
“若不幸被人所害所杀!我且当从没有你这个女儿!更不会为你报仇!”
“你…!!”浮玉咬着牙站起身来,却见着对方长袖一挥,一个颇为复杂的封诀已然瞬间将她的灵力封住了大半。
“两百年!若是再多嘴,便一辈子不用回来了!!”
“……”浮玉咬着牙,狠狠踩裂了脚下的石砖。
“去就去!两百年就两百年!我浮玉脱了你这个身份,往后还活不下去了么!”
“就算是到期我也不回来!你且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孩子!反正我就是没错!我没错!”
语罢,便见那伤痕累累的娇小身影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渥丹及那尚不知事的浮盈之后,便豪不顾恋地踏着雷雨径直向外跑去,再也没有回头。
“……”
逐渐暗淡下的天光下,雨甚是喧嚣,人群却是半晌寂寂。
“都…散了罢。”
直至人群散去,直至那怀中的小家伙早已不知被人抱走多久,立在原地的玄沢还长长望着远处的方向,站在雨中一动未动。
身侧发凉的柔荑抓住身侧吹落而下的大掌…凉得透骨的同时,也轻颤得不能自已。
打在孩儿身,痛在父母心…..
浮玉方才出生,直至向如今浮盈如此大时她的身子一直不好,渥丹尚在调理之间,便都是玄沢一夜一夜抱着哄着,就连处理政务时也拥在怀里睡着的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怎能不心疼?
或许只有渥丹知晓,浮玉小时拍拍屁股闯的祸,便都是玄沢这个做父亲的一件件去亲自处理作歉,倘若男人真的在乎什么作为真神的颜面,恐怕也不会因为自家小女打了一个下属的孩儿,便丢下政务亲自上门赔礼。
浮玉闯祸,或许最难受的是玄沢。
看似更宠小女儿的男人,其实默然将更为成熟的爱放在了心里。
“她不过是…一时作气。”渥丹轻轻宽慰道:“你莫担心…她那样的脑子,有能耐闯祸更有能耐保护好自己…当年每次吵架时说得气话这样多,一个孩子罢了,转头就会忘的。”
“或许借着这次历练一下也好…你之前不是也总狠不下心么?”
“她会回来的。”渥丹主动踮脚捧着男人灰凉的脸,安慰道:“我向你保证…阿沢,她会回来的。”
而天外的另一处,九重天外的某处山林之中,一道娇小身影正端端蜷缩在一棵树下避雨,小小的脸苍白得有些失去了血色,神情黯淡地发着愣,既是在一阵巨响的惊雷而过时,浮玉受惊地缩了缩,像是突而想起了什么,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盈白的玉牌。
“…暮汜…暮汜?……”
或许,他们再也见不到了罢?
……毕竟她连对方具体如何长相,都已然在那日的夜黑风高之间未曾看清。
出着神几番将那块玉牌在手中摩梭之后,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再度将其揣回了怀中,既是一个闪神之间,娇小的身影便这般跳入了一片浓浊的云海之中,向下飞身坠去。
………
一场暴雨,从傍晚持续到夜浓时分还未曾停歇。
雩岑擦了擦水汽氤氲的长发,朝着窗外略略出神。
玄拓不在,她本想回那暂居的院落独处,然白日出门前,东西便已被天枢移了过来,夜凉骤雨,虽是夏日,听着那哗哗的雨声,却也别有那秋叶枯荷、雨打芭蕉的凉畅。
新月退身之前,小姑娘似才想起什么,将今日离开云府之前,暮汜嗫喏着塞给她的画卷交由了新月。
“你…你可不要误会!我听闻她是清微府的仙婢,之前偷了…偷了我的东西就跑了!所以…所以我才会找她的!!!”男人满脸的不自然,憋得俊脸涨红:“你现下刚好在府内暂居,不若借此帮我问问,这姑娘姓甚名谁…”
“东西?”
雩岑疑惑地将画像摊开,那昏暗的天光之下,画像上娇俏灵动的少女却仿佛独有一份光亮。
“…这?”
小姑娘眨了眨眼,那眉眼之间确乎有些眼熟,她第一眼还颇有些讶异地认成了浮玉,可仔细又看,却又不是,最多有个六七分相像罢了。
可瞧这画工…谁会这般工笔细致地给一个小偷作像?
雩岑疑惑地对摸着那画像左看右探,托着几乎等身长的卷轴探头愣愣问道:“你丢了什么?你多说些我才好帮你去找啊!”
“……”
像是猛然问道敏感之处,暮汜霎那的脸转为爆红,仿佛下一秒都能烧起明火来,就连那耳根都赤得不像话,半晌才在她愈发迷惑的目光下微微偏过头去,吞吞吐吐憋出一句话来:
“是…玉牌……我出生时我爹…我爹亲手雕给我的玉牌……”
玉牌就玉牌嘛!
雩岑斜眸,有些失望地重新卷起画轴,对着那明显有些反应过度的男人施施然翻了个白眼。
知道的丢的是玉牌,不知道还以为把心和贞操都给丢了呢!
方才暮汜那模样,端像是个被夜袭公子强占了清白的良家女子,又羞又躁的,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不过那日夜黑风高,我也未曾看清,最多画了个大概…所以不必相同,如若有相似的,你也可一并告诉我!”
雩岑下意识点了点头,在男人希冀恳求的目光下随意将那画像收了起来,也包括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下午发生之事,除却她下意识裁去了碰见了一个陌生男人的事,暮汜才像是后知后觉地猛地一拍脑门,表示明日会把他的印章暂借给她,这般或许就能直接进去了。
同时也顺带熄灭了某个小姑娘的侥幸之心。
可如今画像带回,她才反应过来,这般之事原还是要交给新月等人才能问的清的。
“这…”
看过画像后的女子欲言又止,蹙着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半晌之后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我会尽快给您一个结果。”
便端端拿着画像退了下去。
玄拓调配的人手隐藏在她所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故而已然不需要新月辛苦守夜了。
饶是如此,女子还是浅浅歇在离她最近的耳室,任何一些风吹草动,恐怕她随意叫一声对方便能随时赶到。
想起一日的琐碎,雩岑有些出神地兀自在那跳跃的灵灯窗镜之前枯坐了半晌,才略略回过神来。
桌上尚未批阅完的文书确乎还残留着玄拓早晨匆匆去时的气息,夜晚微凉,披着一件薄薄外衫的雩岑只着一套清凉里衣,长叹一气随手将那已然干涸文页合上之后,顺带吹灭了屋内唯一亮着的灵灯。
霎那间,一片漆黑。
小姑娘摸着黑,顺着那记忆熟悉处的墙体走向向前一点点摸索,关上那被风吹得吱呀摇晃木窗,倏然的安静好似让她想起了离开昆仑的前一日…
那夜的雨好似也下得如此潇潇。
惊雷闪过之间,照亮了勾着窗棂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小手,一阵惊天闷雷随着那霎那间增大的雨势一同降落,于此同时之间,黑暗中——
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臂狠狠揽住了她的腰身。
忽然的触碰与温度,令得雩岑的毛孔瞬间发麻地立起了一身。
轰隆!轰隆!!!
窗外的雷声震耳欲聋,一道接一道的紫色雷光闪烁,照亮了身后看不见面孔的黑影…
惊恐的嗓音被掐着唇舌堵回了喉咙,却听见那身后紧贴着她脖颈的语调颇是怪异,喷洒的灼热气息一下一下舔舐着她冰凉的肌肤,贴着她的耳侧冷冷笑道:
“看来…你过得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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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今天身体不舒服躺了一天,所以没有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