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年纪小不通事,应该听不懂……他安慰自己,舔了舔嘴唇,有些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你想喝水吗?”
顾悠又闭上了眼睛。
lee:“……”
那就当默认了。
他倒好水抿了一口,有点热,便将纸杯放在床头晾着,回身坐在床边凳子上。
顾悠感到有视线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忍不住缩起头藏到被子里,谁知又被人拉下来,重新掖在下巴后。
她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皱起眉头表示不悦。
lee脸上泛着笑意,眼尾的小泪痣晃啊晃,他一本正经道:“蒙着脸对呼吸不好。”
顾悠抬起插着输液管的左手,嫌恶地推开他的脸。
力道轻得像弹棉花,lee却十分顺从地坐回去:“肚子还疼吗?”
顾悠恍若未闻,只当他是空气。
lee观察着她的表情,试着揣摩:“稍微忍一下吧,你已经用太多止痛药了,不能再加了。”
可惜女孩并不领情,反而露出不胜其烦的表情,仿佛在说:行了行了,知道了,你走吧。
态度冷漠且伤人,lee却生不出气,明明之前还想打她一顿,现在看到她重伤在床的模样,什么气都消了。
“对不起。”他说。
顾悠看过来,他认真地解释:“弄伤了你,对不起。”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恍然大悟。
历劫生死之后,这点伤算不上什么,但由于始作俑者是他,似乎一切都变得无法宽容。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不对事。
过了一会儿,水凉了些,lee把纸杯放在顾悠唇边:“喝点吧,不烫。”
顾悠没有倔,含住杯缘小口吞咽起来,嘴唇润泽得像小樱桃。
lee飘开视线,感觉手上的杯子被顶得一耸一耸的,像仓鼠打洞似的,忍不住又看回去,一滴水从小樱桃边滑落,他伸出另一只手揩了一下,将水珠抹掉。
顾悠喝足了,微微偏开头。
lee很默契地收回杯子,直起身,掏出手机,像是有电话要接。
病房里有一阵短暂的安静。
顾悠斜过眼,只见他手机放耳边听着,也不说话,就“嗯”几声,目光似有所感地扫向她,冲她笑笑,举起手里的纸杯,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完,捏扁扔进床尾的垃圾桶,然后朝外走去。
神神秘秘,打电话还要躲外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盯着他离开,等到门关上才转回视线,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间单人病房,有阳台,有窗户,楼层很高的样子。
顾悠看了一会,心想:高又如何?说难也不难。
lee出去接电话就没再回来,顾悠迷迷瞪瞪睡过去,不到中午,那个女医生来了,发现她有点发烧,便把盐水换回抗生素。
“有哪里不舒服吗?”昆妮问。
顾悠轻轻摇头。
“那就好。”昆妮调节着点滴,“晚上再挂一袋,如果头晕,要让我知道。”
顾悠扫了眼手背上插着的针头,动动指尖,却毫无力气。
“你叫顾-悠,是吧?”昆妮拢了拢白大褂,在床边坐下,“你好像不喜欢elisha,他得罪过你吗?”
顾悠看向她,不太理解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
“他很有魅力,不是吗?”昆妮说,“很少有女孩子不喜欢他,你是个例外,真是个奇怪的小丫头,你让他备受打击。”她有点幸灾乐祸,“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我认为你的‘不喜欢’和我的性质不一样……”
性质不一样?
顾悠不知其意,只好礼节性地笑一笑。
“哇。”昆妮惊叹一声,“你笑起来真好看,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儿,难怪eli要把你圈养起来。”
“……”
“但是你要小心点,那家伙擅长诈骗,做人没底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欺骗。”
这话倒不假……顾悠想到某人哭鼻掉泪的欠抽样儿,嘴角直抽抽。
“小心针头!”昆妮惊呼道,“别握拳,快松开!”
……
结果针头还是顶歪了,重新扎针在手腕桡侧,一个异常蹩脚的位置。
顾悠断断续续睡了一天,半夜被一阵骚痒的触感弄醒,睁开眼,左手正被人拉着。
“吵醒你了吗?”lee放轻动作,拇指揉着她手背的淤青,看到她皱眉,他笑了,“叫你不老实,活该。”
他故意用中文嘲她,顾悠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打,只能隐忍不发。
lee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突然问:“az的人为什么要抓你?”
出乎意料的话题跳跃,顾悠被问得愣了一下,想到早上那通神秘的电话,她心念电转,马上调整好了表情:不知道。
“不知道?”
——对,就是不知道。
“你怎么来波肯的?”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lee肘撑着床沿凑近了些,十指交叉抵着鼻梁,侧目而视:“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反正等你伤好了,我就送你回z国。”
——哈,求之不得。
她几乎想笑起来,却听见他话音一转:“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和我待在一起,哪儿也不能跑,更不能单独行动,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关笼子里,没吃的,没喝的。”
顾悠:“……”
lee放下手,身体往后靠:“瞪我也没用,别以为自己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惹我生气照样收拾你。”
——那就动手啊,谁怕谁。
她动了动唇,暗暗骂了一个f打头的单词。
“小孩子别乱讲脏话。”lee板起脸,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没教养。”
“……”
“昆妮说你的嗓子是化学性灼伤,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化学性灼伤?
“谁干的?az?”他又问一遍。
顾悠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错,于是点头承认,心不在焉地瞟瞟床角。
“怎么了,不舒服吗?”
“……”
“想去洗手间?”
“……”
“来吧。”
他拿下点滴袋,举在手里比吊架还高,顾悠想抬脚踹他,一动就牵扯到腹部的缝合伤,痛得她想骂人。
lee避开女孩受伤的部位,轻稳地托起她的脊背和膝弯,朝房间里侧的洗手间走。
他把她放在马桶上坐着,点滴挂在一边。
“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顾悠立刻摇头。
“你很紧张?”lee注意到她的异样,“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顾悠眨巴眼,努力装傻充愣。
但是这一次,招术失效了。
lee两臂交叠,俯视着她:“你心智……还挺成熟的。”
“……”
顾悠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索性假装没听见。
解决完生理问题,lee尽职尽责地抱她回床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态度似乎疏离了许多。
lee帮她理好被子,手臂撑在被角两边:“天亮后我要回波肯,你好好在医院养伤,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接你,有需要就找白天那个女医生,她叫昆妮,你已经知道了。”
顾悠乏味地打了个哈欠,突然上方的人骤然压身靠近,她一惊,反射性缩了一下脖子,瞪圆眼睛。
两人的距离极近,鼻尖对鼻尖。
“我再说一遍。”lee用警告的口吻说,“别乱跑,否则我真的会打你的,我说到做到,我知道你讨厌我……”稍稍拉开距离,他平淡地看着她,“其实我也挺讨厌你的,咱们彼此彼此。”
顾悠撇了撇嘴,眼睛望向别处。
“别不服气啊。”他嘴角弯弯,眼底却开始结霜,“谁让你姓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