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那天晚上,云瑶和云凇相对坐着,满桌的珍馐无人在意,汤锅子里的热气腾腾地往上绕,气氛僵的连这点白雾都忍不住想逃。
那孩子就安静睡在襁褓里,不足百天,却很少吵闹,似乎知道自己是带着原罪来到人间,显少麻烦别人,吃的乖,睡的也乖,从迟家回来时,舅母悄悄让陈妈跟着一同回来了,云瑶不愿看他,养到今天,这个最终叫作云礼的孩子从没出过自己的房间,连云凇去看他,也是亲自到他的房间里去,只是今夜除夕,总该要团圆,陈妈自作主张把他抱下来。
他们父nV三人加在一起还没有在一旁布菜的陈妈一人热闹,陈妈原是照顾母亲的姆妈,看她强撑气氛,云瑶也跟着应了几句。
见她笑了,云凇马上说了几句讨巧的话。
只是他一开口,她身上那点活人气又没了。
她回来后,变成了极冷漠的人。开口就如同开火,云凇试了几回,实在不懂怎么与她这个nV儿交涉了,也就放任自流。
不冷不热的吃完年夜饭,云瑶转身就上了楼。
这一夜月朗星稀,透过窗前的树叶间隙,月sE把窗扉照的圆融若有光,云瑶长久的看着,忽然那树枝开始摇动,紧接着仿佛整棵树都颤了一下。
一个整日在她心里的人,就这样从梦里走出来,出现在她床前明月下的树影里。。
云瑶不可置信地跳下床去,笨拙又急切的打开窗户,那站在树梢的人,冲她展眉笑笑,不是徐昭又是谁。
天上月sE皎皎,人间雪地留痕,月sE与雪sE之间,他朗朗,仿佛老天有心成全他,叫他在今夜成为永恒。
他的鞋踩在树枝上,来不及茁壮的枝g颤颤巍巍,云瑶的心也跟着那震颤的叶片抖动,冷风把她吹的浑身发冷,可心却一下一下越来越烫。
过快的心跳已让她无法思考,她只能凭本能,“你来做什么?”
徐昭示意她退后,然后起跳跃到她那一侧墙檐上,他贴着墙,手扶着她的窗棱,几乎是一低头就可以看到,月sE把他的眉目g勒的极深刻,外面这么冷,把他的声音也冻的寒了,“新年好。”
见她完全愣住了,又说,“吓到你了?我刚回来,”他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最终只道,“来看看你。”
这话不是假的,怀州是父亲头一回给他放权,要他独揽做主,徐昭有心做出个样子,这个年原本他是不该回来的,母亲一天发了六封电报来催,徐昭忙的昏了头,哪有时间顾上年节,最后是父亲发了话,他从去天津,九Si一生,这么久没回家,母亲担心的一日日睡不好,回来叫她看上一眼好叫她放心。他没办法今早动身,下午才回来,到书房里和父亲说完话,厨房就开始上菜了,徐家的习惯,年饭吃的早,今天是除夕夜,父亲还要去大营里。
徐昭陪母亲聊了许久,总算把她哄的眉开眼笑,同那些来拜早年的nV眷一同去后院听戏。屋里烧的热,徐昭到外面去cH0U烟,得了他命令的蒋士成这时去而复返,一五一十的把打听到的话同他说了,徐昭听完就叫人备车,副官面sE为难,指指里面,示意今晚还要守岁,这时走开,怕不好收场。
徐昭冷冰冰看他,蒋士成苦着脸只得乖乖去把车开来。
他打量她,隔了半个冬天,她又变了,要说从前还有团孩子气,今晚看来只觉得让人心疼,脸更瘦了,眼睛就显得大的空洞,从袖管里荡出来的手腕也细骨伶仃。
就在这一瞬间,徐昭第一次想要她。想要保护她,Ai护她。
所以他g脆手撑着窗辕借力翻进了她的卧室里。
云瑶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想到什么,转身到房门口把门反锁了。
外面那么冷,她的屋里却暖融融的,徐昭觉得温暖的不止是她的房间。
连他在那树顶苦等的寒冷顷刻也褪尽了。
门才落了锁,窗户也被人细心关好,一共三道窗帘被拢的严丝合缝。
好像世间唯此一方天地,再别无他处可逃。
云瑶这时才有些不知所措,她刚才洗漱过,此时穿一件烟sE的褂子,一双锦缎软底起居鞋。
这些分明大一码的东西,想来是她已故母亲的遗物。
她站在那里,孤岛中的一根浮木一样,徐昭就是路过她的航船,他自甲板上一跃而下,决意要带她离开冰冷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