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近流行赠送八音盒,但这一个显然并不精致动人。它只能说是勉强合格,前提是忽略不太平整的表面。
仿佛是一个初学者用粗糙的做工所制。
这份堪称简陋的礼物没有任何文字表示,但通过这只雪兔,足以知道送礼者是何人。
露西沉默着看了一会八音盒,然后将之连同糖果一起丢入火炉中。
“出去。”她冷淡地对雪兔说道。
雪兔豆大的眼似乎有些无措,往后退了几步,最后选择远离这个女人,以及这个曾经束缚过它的学院。
它已经没有了归宿,只是完成了已逝的主人最后赋予自己的任务。至于以后要去何方,能存活多久,这已是无人知晓的事情。
火焰吞没了八音盒的最后一点渣滓。
从今以后,她没必要再去接近沃维拉家族了。
“殿下,沃维拉公爵还在门外跪着。”
面对护卫的报告,银发地美人仍在不紧不慢地与兄长下棋。直到二王子一拍桌子笑道,“今日又是我赢了啊。”
琼这才笑着恭维,“兄长的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并施舍般对一直弯腰的护卫命令道:“把公爵带进来吧。”
护卫连忙离开,二王子不满:“这公爵怎么这么烦人。”
“看来今天是不方便再陪兄长了,改日再让兄长比个尽兴吧。”琼状似可惜道。
看着二王子潇洒离开的背影,琼看着桌上的棋盘笑了一下,像是猫看见老鼠自作聪明地逃窜。等到沃维拉公爵进来后,他收起略带讽意的笑容,又温和询问:“公爵特地从格第芬赶来,是有何事?”
在贵族交际场中积累多年的圆滑,竟在这年轻的王子面前无迹可寻。沃维拉面色苍白,深深跪地,口中吐出的却是感激之言:“感谢殿下,帮助我那可怜的长子逃离了龙骨的桎梏。”
琼微微挑眉,“公爵在说什么呢,当初我提议为他除龙血时,阁下不是坚决反对吗?”
“是我太无知了。”沃维拉道,“为表感谢,我愿意将家姐的遗物全数上交。”
“那种东西,安塔罗已经不需要了。”琼淡淡道,语气中颇有送客之意。
“等等,殿下,我愿意为您效力。”沃维拉犹豫片刻,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只求……您能留赛迪西一命。”
他不知自己是谁,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至此。他没有任何记忆。
从被铁栏杆包围的潮湿房间中醒来时,他听到有人在外面议论,用满含不解和畏惧的目光看他。
“真可怕,明明脊椎骨都没了半截,便会人形后居然不仅活了下来,还慢慢又长了回来。”
“可能这就是龙族的力量吧……幸亏那个女孩及时打败了他,不然不知道学院里要牺牲多少人。”
“沃维拉家族也真是危险,作为龙族后人,不知道以后还会出几个这样的怪物。要我说,这个家族还是尽早屠光了比较好……”
“嘘,你在说什么!这样的话要是让别的人听见了,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活的!”
……
他听不太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但腹中饥饿难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那个,可以给我些吃的东西吗?”
他明明尽量用很谦卑的语气请求了,可是那两人却回头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不情不愿地丢过来一碗烂粥。
淡而无味,没有任何配菜。但他吃得很香,像好几日没进食的野兽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吃饱了之后,他尝试着和他们对话。但两人一直没有理会他,只是偶尔神情复杂地看他两眼。
“凭什么他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把不安和恐惧全留给了我们?”
“指不定是装出来的呢,就是故意为了逃避罪行……”
他们又在议论了。他大抵察觉出他们是在议论他。
他似乎很遭人嫌恶,莫非是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吗?他苦苦思索,脑中仍是只有一片空白。
过了几天,他见到了第三个人。
“赛迪西·沃维拉,曾化身红龙意图袭击学院,并杀害了一名伯爵之女。经由教廷与王室联合审判,将对其处以绞刑以偿还罪孽。”
他要死了吗?
他茫然地被带出了昏暗之地。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一个朴素整洁的小屋,坐落在一望无际的海边。
他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可也仅限于屋内。只要他一出来,就总会感觉到一股视线在角落盯着他。或许他是被监视了。
不过这并不是多么值得苦恼的事情。因为相对的,他每天都会有一笔钱。故而,即使他没有记忆,只要学会购买食物和生活用品后,日子就变得十分轻松。
他会因为俊朗的容貌被人注目。
某天,一个姑娘鼓起勇气朝他搭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好像是……”
赛迪西。
大脑先一步浮现了这个名字。
这是谁?
露西。
这又是谁?
他开始感到痛苦,胸闷气短,眼前发黑。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并把这些莫名其妙涌现的名字都甩到了脑后。
“我叫——”
大海卷起了波浪,卷走了他口中呼出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