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陈光美送她来讨您欢心,欲要到您身边做妾……”
明丰知道此话一出,师父一定会被触怒,可是那女子受审的时候哭得实在可怜,他还是帮那女子把话传到了,希望师父能网开一面。
虽然师父是殿下的身边人,但是毕竟没几个人真正知道师父和殿下的关系,那女子也是自愿以明面上的身份到师父身边,总归是瞧得上他们这些阉人的……对吗?
可是萧齐的眸光生生淬出了刀刃,明丰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话。
“明丰,本座以为能放心把殿下身边的总管位子慢慢交给你,可是这次,本座很失望。”
“师父……”
以前他再笨的时候也有,可是萧齐从来都不会用这样冰冷的目光,这样失望的语气对他。明丰虽然已经十五岁了,当差时也游刃有余,可在半兄半父的萧齐面前还是吓得乱了方寸。
“明丰知错了,明丰绝不再擅作主张帮他人乱传话了,师父您饶我这一回吧,我……我这就去把那女子扔回陈家,让他们再也不敢如此行事了!”
“都杀了吧。”
萧齐摆摆手,错开视线看向那盆快化尽了的冰。
“陈家所有人,一个不剩。”
“是……什么?”
明丰一不小心又要多嘴一问,赶紧捂住了嘴巴。师父的决定轮不到他插嘴,那陈家被抄家查办也就是早晚的事,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明丰起身要出去,萧齐又叫住了他。
“明丰。下次记住,本座同殿下是正经的夫妻,不需要他们送女儿来给本座撑门面。
还有,咱们虽然挨了刀子,可这荣辱尊严,全靠主子才能得着,所以万事只能以主子的利害为重。其他人怎么对咱们,根本不重要,明白吗?”
“明白了,师父说的话明丰都记住了。”
退出门之后,明丰见四周无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伴着疼痛牢牢记住了这次教训。
殿下登了储位,身边这些奴才也鸡犬升天,他确实有些迷失在以前瞧他不起,如今阿谀奉承的谄媚嘴脸之中,居然动了吃拿卡要的坏心。
他以为萧齐会把纳妾当成好礼欣然笑纳,却忘了殿下耳提面命一定要整顿吏部,差点就放过了蛀虫。
是他错了,不该有了点权力就想让所有人正眼瞧他,更不该忘了宠辱所系只在殿下一人。他是没有师父的福气能常伴殿下身边,所以做事更该兢兢业业才行。
等等,师父刚才说了句什么?
正经夫妻?
明丰哆嗦了一下,马上把这句话从脑中排出去。
一定是师父说错了,他们这些阉人哪有寻常嫁娶的礼仪流程能走,殿下再宠师父,也不可能给师父名分。
屋内,萧齐不再强撑,又躺回了小榻上,睡了一个时辰。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那些曾经真实发生过的片段串联在了一起,他和他的怀恩先是拜见了先皇后的牌位,又双双穿着朱红的礼服,在宫宴中与宾客推杯换盏,最后与她洞房花烛。
只是现实里,顺序颠倒了。在皓月楼的那晚是洞房,在皇陵拜谒是亲人见证,在立储宫宴是宾客尽欢。
宫宴那天,他专门去换了绯红的内侍总管服,就是为了和她一身朱红相配。
他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给他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他自己也决不允许天下人知道即将成为大梁朝最尊贵的凤凰的她,竟然独爱一个阉人。
但是他还是很在乎这世俗的礼仪的,即使他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
偷偷凑齐的仪式碎片,如今只差一纸婚书,还有结发了。
这个梦很好很好,萧齐甚至有些不愿意立刻醒过来。
冰块化尽了,这盆水已经没有了用处,很快就要被倒进沟渠中,再也不需要了。
端午龙舟会结束后,久等不见女儿从楼阁中出来的陈光美以为此计得逞,美滋滋地捋着胡须留在原位,只等人流散尽就去楼中和萧齐商谈献女脱罪之事。
阉人做女婿又如何,脸面在官场上有什么用?实打实的好处才是真的。到时候玄羽司还不得恭恭敬敬把他的案卷一笔勾销,甚至接着索贿都有他的阉人女婿撑腰。
男人嘛,就算是切了东西也离不了女人。何况他陈光美最不缺的就是女儿,一个不够,两个三个送出去也没问题啊,只要能成事,只要能保他和两个儿子前途光明,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女君殿下身边的总管太监怎么朝他过来了,还跟了两个玄羽卫?
“陈大人,今日赶巧了,玄羽司有些事要和您聊上一聊,就先别回府了,跟着咱家几个走一趟吧?”
明丰张开手给吓得瞠目结舌的陈光美看了手中的玉坠子,是他女儿今日戴的。
“陈小姐已经先走一步了,陈大人,您也赶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