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说出口的话,她不敢命人做的事,都交给他。
他早就准备好了。
魏怀恩也仰头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她出神地想着,她的萧齐即便是脸上抹了黄黑,削减了容貌,也像是落满尘灰却仍灵气未减的神像。
依稀记得坊间有人家拜祭妖神,只要交托足够的筹码,再恶毒的祈愿都能实现。
杀父弑君,也能吗?
如果她不说,如果他听见了她的心声,她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结果,把这一切当成是妖神的福泽,而回避她才是祈愿人的事实?
可是那人若是死了,不也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明明是替天行道。
神啊,请让罪孽与我无关。
我愿意封闭视听,将我的权力与你分享。
从此前尘不问,共度此生。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愿,但是她知道,已经有人听见了她的祈祷。
“萧齐,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多么熟悉的问话,在他第一天开始为她做事的时候,她就总会用这种话来哄他为她肝脑涂地。
她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掂着他的情意,算着他的恋慕,从他心里捻出一根又一根的傀儡丝缠在手上,让他成为她一个人的傀儡。
只是生了灵智的傀儡,也想要噬主犯上,想剖开看看主人的心里,到底有他几斤几两。
“我不会……但怀恩让我失望了,该如何是好呢?”
“什么?”
满脑子都是大逆不道念头的魏怀恩愣怔了一下,不明白他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你放心,那本来也是我的仇,何况为了你,我有什么不敢做?”
萧齐带她坐回椅子上,掏出帕子沾了茶水来,强硬地抬着她的脸,把她脸上的易容擦得干干净净。
他有些用力,但是魏怀恩忍着脸上的轻微疼痛,想凑过来亲亲他。
因为她心中有愧。
因为他甚至连犹豫都不曾有过,更不怀疑她会不会秋后算账,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把他推出去,让自己干干净净上位。
可是萧齐抬起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唇瓣,还向后退了些许。
“脏。”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微妙而阴沉的气氛被他一个字就砸了个粉碎,刚被权欲和谋算填满脑子的魏怀恩气得张牙舞爪要扑上来。
“刚才那花魁娘子亲了这里……”
萧齐一手攥住她的手腕按在她膝上,另只手戳了戳她的侧脸。
“你还亲了她。”
“那又怎么了?做戏当然要做足全套,你是在和我算账吗?”
魏怀恩挣脱不开,一脚踢在他腿上,很为他的躲避生气。
“是又怎么了。你到底有没有被别人迷惑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是不是只要是个长得好的,你就要胡来,不管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想起刚才她和那个花魁眉来眼去的样子,萧齐那股火又烧到了头顶。她哪有半点公主的样子,竟然……竟然就任由那个花魁亲她,她还亲回去?
他帮她做事,要的回报不就是她的一心一意?他以为她最看重他的皮相,所以即使明知道他是阉人也愿意亲近。可是今天呢?连一个女子都能得到她的怜惜!
“你怎么管得这么多!是不是以后我见谁和谁说话你都要管!”
不就是和美人亲近了些吗?萧齐这是觉得自己当成能对她随意指手画脚了吗?
“不然呢,殿下?你什么都不肯允诺我,就要我为你舍生忘死。虽然这本来就是做奴才的本分,可是您怎么能当着奴才的面来伤我的心?”
察觉她的怒气,萧齐知道现在不好再揪着这点郁郁不放,转而向她要起了好处。
在十方死后,她的近卫统领已经在他的推荐下换成了冬青,但是毕竟她还没有把近卫的统辖权一并交给他,现在他能隐瞒她调动的人手还是只有他自己的人。
有时候她对他百般纵容,连批红大权都能随随便便扔给他。可她又是天生的帝王骨,牢牢捏着最要紧的权力,所以就算宠幸他,他私下里也不能翻出什么大浪。
“你想要什么?”
谈到正事,魏怀恩收起了半真半假的怒气,眸中冰冷的审视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