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热泪渗进了她的衣衫之中,又变得冰凉一片,好像外面的风雨落在了她身上,这天与地,从来对她和他就不垂怜。
“你除了像女子一样哭着求我,还能做什么?”
一句剜人心,她太知道他的痛处在哪里。
他被她这句话打得如遭雷击,失魂落魄地松开她跌坐在地上。
好像回到了在严府中以色侍人的日子,只有这些像女子一样软弱的表现才能在那个人面前讨巧卖乖。
原来在小月亮眼里,自己还是那个滚在泥里的玩物,上不得台面,只有一身的媚骨。
他说的未来,她不在乎,不想要,甚至厌他入骨。
那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厉空想要撑起身子,可是像是失了所有气力一般,颓然地重新跌坐回去,第二次扶着床沿才站了起来。
屋里黑着,她看不见他的狼狈。但是即使她看得见,难道还会心疼他吗?
他抽了抽鼻子,胡乱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沉默地转身,磕磕绊绊踢到了不少东西,才摸到了出去的门。
孟可舒什么都没说。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厉空没听到任何一句挽留他的话。拉开门时,风雨相侵,他毫不在意地迈了出去。
房门关上,茫然看着黑暗的孟可舒忽然起身下床趴到窗台,推开窗子在又一道闪彻黑夜的电光中看向庭院。
空无一人。
窗户关上,她在窗下缩成一团。
眼眶干干的,她没有眼泪要流。只是心痛难当,连呼吸都像呜咽。
走吧,走吧。
这本就是她自己选的路。千难万险,她自己担,自己扛。
她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做供人观赏的金丝雀。
嘉福公主府。
自那日魏怀宁将府中的男宠伶人都遣散了之后,府上倒是安静了许多。来往的宫人恪守着规矩,不言不语,再也没有哪位想要邀宠的伶人唐突出现逗魏怀宁开怀了。
原本赵兴德带来的那场混乱把魏怀宁的性子磨掉了不少张扬的棱角,有青云陪着她,让她远离外面的风雨,她还算知足。
只是今日这奢华秾丽的宫宴又让她怀念起了曾经纨绔的日子,以至于和青云回府之后,她就觉得府中的寂静有些难忍。
青云的身份不便出现在宫宴上,所以并不知道魏怀宁是在怀念宫中那些伶人的身段,只以为她见到了赵兴德那一家又恹恹不快。
“主子,您之前让奴才查的辅国公府的消息,已经有了端倪,可要交给太女殿下?”
魏怀宁坐在矮榻上接过青云递来的信纸,上面状如鸡爪的字迹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这是你写的吗?”
她本来就对辅国公那些乱七八糟的串联感到头疼,又是这么烂的字,更不想看了。
“……是,奴才不擅写字,只是这差事不好托付他人……或者奴才念给你听?”
觑着魏怀宁愈来愈不耐的神色,青云的声音越来越小,站姿也拘谨不安,犹豫着想把那张纸拿回来。
他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堪入目的手迹,可是毕竟事关重大,牵扯到今上和其他世家,他怕隔墙有耳,引火烧身。
“罢了罢了,既然你说已经查到有用的东西,那明天你就直接去找萧齐知会一声,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魏怀宁直接把纸张扔回给他,叫了宫人进来为她卸钗环,换寝衣。
没人再关注青云,他本想把被她嫌弃了的信纸悄悄撕碎烧掉,可是这毕竟是他写过好几张中最好的一张,况且还要交给萧齐。思来想去,他还是把那纸揣回袖子里,退了出去。
沐浴,熏香,按揉经络,再敷脸涂身,魏怀宁对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讲究极了,受了被赵兴德软禁的苦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铺张,左右也没别的事,她一日之内多数时间都在享受。
一向以俭朴博取贤名的皇后虽然也知道她的奢靡日子,但毕竟是亲生女儿,连婚事都满地狼藉,所以这点纵容实在是无伤大雅。
魏怀宁根本没发现青云离开过,或者说,她也不在意。
不需要的时候,谁管他去哪里做什么,他整个人都是她的,难不成还要她整日盯着他?
在她保养停当,打算就寝之前,青云回来了。
和魏怀宁身上隔了好几步都能嗅到的百花香气比起来,青云身上洗过多次的内侍服的皂角味突兀又刺鼻。
公主寝殿处处金玉珍玩,让青云好似是误闯天宫的落魄人,格格不入。
以至于习惯性召他过来,想要和他亲近一番的魏怀宁语气不善地责道:
“不是给你做了好几套衣服吗?怎么还穿这身,下去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