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三年四月十五,嘉柔殿下由皇陵吊唁后归京。
城门处,荣王魏怀恪已经等待魏怀恩的车架多时。遥遥见到大路尘烟中车顶熠熠生辉的金丝顶时,魏怀恪拍马而去,还未骑到魏怀恩车架旁的时候就已经开口呼喊。
“皇姐!您总算回来了!”
涂着蔻丹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挑开车帘,魏怀恪坐在马上看得高,只能看见车架中人的红唇。这倒教他悄悄松了口气,他并不想和这位威势极重的皇姐对上视线。
“小皇弟有心了,还专程来接本宫一趟,可是有急事同本宫说?”
魏怀恩不咸不淡地将荣王心底的这点小九九掀开来,不用看他的脸,也能从这才十三岁的少年忽然顿了一拍的呼吸声中听出他的尴尬。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和这位小皇弟可没什么交情,真要说起来,明面上她的那次落水又中碳毒还是荣王担了轻慢之责。
所以现在是来讨好?还是有什么事必须求到她头上?
“皇姐说笑了,只是许久不见皇姐,今日下朝早,所以想来见皇姐一面。怎么不见萧副使?他不是一向和皇姐寸步不离的吗?”
魏怀恩在心底轻嗤了一声,于芝言那群老家伙倒是教出了条小泥鳅,居然开始打听起她的事。
“皇陵那边有些事要善后,萧副使过几日就回。难为皇帝挂心,等他回来,本宫会命他到你府上拜谒一番。”
魏怀恪执缰的手紧了紧,收回了打量魏怀恩随行之人的目光,俯下身冲魏怀恩露出个纯良的笑。
不过就是打听了几句,何至于此?魏怀恪一点,不,半点都不想和那个阴阳怪气又手段狠辣的阉人扯上半点关系。
“那倒不必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皇姐,父皇在宫中等你……”
接着魏怀恪抬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悄悄和魏怀恩说:
“大皇兄托我同你说,只要你能把大皇嫂和那个内侍望楼带回来,他手上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来交换。”
“哟,小皇弟这段时间在京中过得很是得意呢,连堂堂端王都要来求你带话了。”
魏怀恩冷笑一声,扫了眼他带来的护卫,其中有几个常跟在端王身边的熟面孔,正自以为隐蔽地打量她。
目光收回,她再度看向正不知如何回答的魏怀恪。
“老师教你如何,不代表你就要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别忘了,你是荣王,哪怕天塌了,只要你守好自身,也不会砸到你分毫。但要是你自作聪明,本宫这里也没什么好话同你讲。”
这已经是近乎赤裸裸的明示,魏怀恪再不机灵也能听出魏怀恩的威胁和敲打之意。
话音落下,魏怀恩摔下车帘,车夫听得车内指令,一甩缰绳便迅速而平稳地进了城去。魏怀恪没有再追,而那些护卫中上前了一人恭敬同他问话。
“荣王殿下,我家王爷托您的事可说成了?”
魏怀恪回头哂笑一声,握着马鞭戳了戳那护卫的肩甲:
“你们南林人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话,本王只管带到,至于本王那皇姐答不答应,要看你家王爷最近犯的事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让皇姐不计前嫌。
回去原话告诉大皇兄,本王该做的事已经做了,本王要的东西也该兑现了。”
说完也不管那护卫还有什么反应,一夹马腹便绝尘而去。
待到荣王府的护卫跟着荣王走尽后,几个端王府中的护卫凑上来与统领围在一处。
“怎么样?他们怎么说?可愿帮咱们找王妃?”
统领叹口气,拍了拍肩甲上不存在的尘灰。
“不知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之前我们南林因着定远侯爷的仇把嘉柔殿下得罪死了,现在……难说啊……”
“可是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对严家也够意思了,眼看着严家和王爷要倒了,咱们也不能让整个南林军都跟着去死吧!”
一个瘦削些的护卫情绪激动了些,旁边的人马上用手肘捅了捅他肋下。
“常哥,别这么说,统领在想办法了。”
统领对上大家的视线,咬咬牙说道:
“常谷说的没错,等我再找机会同嘉柔殿下求情,只要找回王妃,我们就尊王妃和小郡王为主,南林军总不会倒的。”
“可是……王妃她不是南林女儿,能像严家女将一般扛起南林军吗?”
还是那个常谷。
“王妃毕竟是在北境军中长大,虽然之前与我们并不熟悉,但想来也是不差的。何况我们还有小郡王,大家不必慌张,且安心就是。”
统领一番话让护卫们暂且打消了疑虑,一同回了端王府从长计议。
端王知道府中人心浮动,但这次失势他已经知道无力回天,面对气势汹汹的魏怀恩他半点招架之力都无,就连南林军都筹划着另投新主。
不过他也不在乎,南疆与南林虽曾为大梁朝人不齿的蛮夷之地,但至少不会因为男女之分而捧一踩一。从前他的生母严维真也曾执掌南林军多年,现在交给裴怡也算明智之选。
“卿卿,你会回来吗?”
他坐在裴怡曾经的院子里,酒喝了一壶又一壶,连酒坛子都空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