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德懒得和她再说,直接把准备好的信纸扔到她脚边,只撇下一句:
“按照上面的做,不然你知道后果。”
说罢像是不愿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无礼而来,无礼而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魏怀宁弃如敝履,厌如蛇蝎。
呼啦啦院中人走得只剩下几个鹌鹑似的小倌,魏怀宁垂眸看着脚边的纸团,攥着青云的手腕越扣越紧,已经见了血。
魏怀宁如此,院中再没有人敢说话,青云不觉痛一样任由她那被他精心呵护的指甲嵌进自己的肉里,滴滴答答,血滴落在地上,像是开了花。
“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一而再再而叁的羞辱,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他赵兴德怎的就能如此有恃无恐地把她魏怀宁当成没脾气的泥人?
可是她又不得不绝望地承认,那只毒蝎子就是看透了她背后空无一人的苍凉,算准了就算她被逼到这份上也不敢不按他说的做。
她不就是一个爬出了宫城就缩进赵家这个乌龟壳的缩头乌龟?就算这乌龟壳千疮百孔,困得她寸步难行,她也挣脱不掉。
更何况,她现在生出了软肋,哪怕她自己都不能恣意,却想护着这朵云。
“主子,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他得意不了太久了……”
青云听不得她这般无措与脆弱,却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连给她依靠,为她解忧都做不到。
他的安慰轻飘飘,就像他这个人的名字一样,就算能够像云朵一样时时刻刻温柔笼罩着她,却也不过是一团水汽,风一吹,手一挥,就要散尽。
他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残缺之人,如何送她上青云?
“把他们赶走吧,我谁都不想见,除了你。”
她放开了他的手腕,推了他一下,让他去把那几个被赵兴德送来的碍眼家伙送走。
这庭院里只应该出现青云一个人的身影,旁人在此只让她觉得恶心。
不爱热闹了,再不爱了。她原来拼命维持的架子,拼了命地欺骗自己还活在虚幻的琼楼玉宇之中的梦该醒了。她原来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好假装。
青云不放心地回头看着她,但她只是捡起了地上的纸团,转身走进了殿中。
眸光黯然收回,青云握着手腕伤处,沉着脸走到那几个小倌面前,将他们统统赶出府去,又将府中惊惶的宫人们安抚得当,吩咐他们把赵兴德留下的痕迹扫清。
府中混乱的秩序终于恢复,宫人们各司其职地打扫着府上各处。青云寻了药来把手腕料理好,便匆匆赶回了兰芳阁。
“青云,你愿不愿意去玄羽司谋个差事?”
魏怀宁正坐在小凳上,拿着铁钎捅着香炉里的一堆灰。纵然已经把赵兴德的那封信烧成了灰烬,可是纸灰若是不被彻底捣碎,她就觉得还有一个不散的阴魂徘徊在她身边,晦气极了。
“我刚刚在想,凭什么那个无赖能借我的关系谋好处,我为什么就不行呢?”
她似乎已经彻底调整好情绪了,居然还对垂手立在她身侧的他笑了笑。
“主子想要青云做什么?”
他半跪在她身边,像乖顺的宠物一样蹭上她的肩。
魏怀宁也偏过头将脸枕在他发顶,放下手中的东西拉过他的手。
“我想你帮我查一查赵兴德和辅国公府上的腌臜事,并不难,对不对?”
她其实不知道她给青云下达了怎样的命令,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赵兴德私德如此之差,想来他家的污糟事绝对少不了。
可是辅国公累世功勋,就算到了如今风光不再,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捏住把柄的存在?
虽然青云知道她的要求有多难,但是他还是点点头,只为了在她满意的时候,能听一听她的笑声。
“不难,主子放心,青云一定会尽快拿到你想要的证据。”
他会去想办法的,大不了就去祈求那位曾经与他有过几分交情的萧齐萧副使帮忙,反正他们这些做内侍的,尊严早就不值一提,只要能让主子舒心,青云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她果真笑了,只是有一滴眼泪落在了他额上。
他直起身来,揽住了她。
“等到嘉柔妹妹回来,我就去求她,她一定会帮我的,赵兴德得意不了太久了。
就算……就算我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他和端王勾结,但是嘉柔那么聪明,一定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要是我能像她一样大权在握就好了,谁都不会把我当成棋子随意安排……青云,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主子什么用都没有……”
“怎么可能?”
不知道是谁依偎着谁,他们既是彼此的依靠,又想要在彼此身上汲取力量。
阉人们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萧齐,望楼,青云,每一个人都在被打碎了所谓的男人的自尊之后,却还是以各自的方式,或直白,或扭曲,或卑微地去索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