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裴怡及时出来,他现在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是他狂妄自大,是他冒进无知。先是识人不明,引狼入室,让那阉狗在裴怡身边小人得志。后是自以为是,行事过激,不顾裴怡的感受执意送走星儿,还把她关在院中。
所以现在报应不爽,他亲手断送了裴怡与他的夫妻情谊。
他悔恨莫及。
想想世事皆有定数,此消彼长,他步步为营试图扭转颓势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裴怡会如何想,所以命运大盘上,他就已经没有与她命运相连的权力。
所以她会豁出命去护着望楼,而他只能算是用最后一点运气换得裴怡早早出来。
那么一点时间,裴怡又能带走什么呢?
因为对他失望,所以选择同望楼一起逃离这座囚笼。
也因为如此,她什么都不想带走,只想尽快离开。
这算不算是种因得果,他这条命,竟然是因为她的失望才留了下来。
可是她已经不在意他,他活不活着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
但他已经知错,已经追悔万分,天涯海角,只要能让她回来,他是不是就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想到这里,端王一骨碌爬了起来,吩咐了人把许夫人那个院子死死围住,在折子里写清假意顺从北翟人实则是等待其露出马脚好一网打尽的计划,派人去夜呈宫中。
另外还有一封密函要送到厉空手中,希望能赶得及。
他相信裴怡一定已经想办法通知了魏怀恩,他相信她。
但他一定还有机会的。命运对他如此刻薄,身边的所有东西都留不住,难道连裴怡都不会再回头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不知道虽然自己的底气从何而来,却一厢情愿地幻想再见裴怡时亲口告诉她,他绝对没有和北翟人勾结,是望楼骗了她。
他兴奋地背着手在屋中走来走去,完全忘了刚刚的失意与绝望,自以为是地满心欢喜。
她一定会相信他的,他只要这一次机会,以后他再也不会骗她了。
谁都想和命运讨价还价,好像退让就能如愿以偿。
可是属于你的,谁都带不走。
不属于你的,怎么都留不住。
蒙山客栈。
十方自下山之后就没有出屋,厉空把后半夜刺杀之后才收到的密信捻在手里,敲了敲十方的门。
“你来做什么?”
十方并不待见这个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公主府护卫全都捆起来,后来又突然转了性子殷勤无比的油滑之人。
“怎么,这是不欢迎?怎么说我的品阶也比你高上半阶,公主府的人就这样没规矩?”
厉空自顾自坐下,靠进椅背把手中纸卷扔给了十方。
“你也别怪我昨晚不通人情,我只知道蒙山上有北翟人的踪迹,所以带了人去围剿,哪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若是北翟人假借嘉柔殿下的名号诓了我逃走,我又如何担待得起?
喏,这是昨晚上端王殿下传给我的密信,我也是看了才知道你们真是嘉柔殿下的护卫,而且我不是也帮你们找到嘉柔殿下了吗?”
这话七分是真,厉空隐瞒了他亲眼看到魏怀恩坠崖的事,当时只假装根据车辙才判断出来。
十方看了看密信,验过了底下端王的私章,才稍稍收起了对厉空的敌意。
虽然品阶不同,但他在军中的威望让他并不看得起玄羽司中不靠军功爬上来的厉空。
“呵,这次是你走运,殿下虽然坠崖,但没有性命之虞,要不然凭你贻误时间这条罪名,放在我们西北军里,就该砍头。”
厉空吹了吹杯中热茶,眸底闪过一片晦暗,接着又问起:“昨晚你说,你也是玄羽司的人?”
十方轻哧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亮给厉空看:“看好了,我是奉陛下暗旨,来劝你不要执迷不悟的。
陛下知道你暗地里效忠端王,但是看在你还有救的份上,此时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厉空听到了想要听的话,抿了抿嘴唇佯装动摇,实则继续套话:“陛下是如何知道我的?我……除了这件事,我可没为端王做过什么有违律例之事啊?”
十方坐到他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简单吹了吹就一饮而尽。
“你还装什么蒜?难道你忘了嘉柔殿下在明州的时候,查出你在府中私藏朝廷要犯?你以为是谁派人在你府外找到证据的?”
厉空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接着诚惶诚恐地放下,站起身来走到十方侧面拱手一礼。
“统领莫怪,我只是一时糊涂,看上了那女子的美色才鬼迷心窍留下了她,我这就回去料理干净,一定不会再犯。承蒙皇恩不弃,厉空誓死效忠陛下。”
“知道就好。”十方很是受用。
“只是……在玄羽司中多年,我也树敌不少,不知道窝藏要犯这件事除了陛下还有谁知道?以后就是一党之人,我也好登门去应酬一番,还请统领知会一声,举手之劳……”
厉空陪着笑帮十方又倒了一杯茶。
“哎,这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嘴碎的人,你的事我没同其他人提起过,连陛下都不知道,你只要把那人处理了便是。”
“是么?”
厉空抽出腰刀干脆利落地抹了十方的脖子,血液喷涌而出,落在他刚刚举起的茶杯中。
“那你就可以放心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