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怀恩之前看好的几个书生名次都不错。
特别是何耀,之前并不显山漏水,甚至一路算得上是磕磕绊绊才摸到殿试的边缘,居然拿下了今科的状元。
另外两人,赵洪道和闻达也没辜负她的期待,皆为二甲。
上官鹿鸣送来的密信正是在催促魏怀恩速速回京,莫要错过这施恩于进士们的最好机会。
但是魏怀恩并不能十分高兴起来。
之前在明州的那场乱局,让她不得不重新开始梳理羽翼之下哪些人是真正可信,哪些人又是暗地里效忠永和帝。
虽说永和帝已经默许了她储君之位,而且并不阻拦她为自己造势,她大可以忽略这些阴私,总归那些人并不会害她。
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无法忍受再体验一次身边无人可信的无能为力,更无法忍受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还要被掣肘,被他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干涉她的选择。
永和帝也不行,谁都不行。
她既然选了萧齐,既然走了这条与世不容的路,就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成为谁的附庸。
是对是错,后果她都来承担,但她必须要自己做出决定。
魏怀恩沉思片刻,在赵洪道的姓上圈了一个圈。
似乎,这人的家乡与辅国公府是一处,她不得不对这个宗族产生怀疑。
赵兴德和他背后的辅国公府虽然靠着嘉福的关系在她和端王之间左右逢源,但这次端王北行,赵兴德在其中的出力不可谓不大,她不能相信他们。
说起北境,她就一直觉得奇怪。
萧齐曾在北境抚远军中巡检多年,她知道陈方大将治军严明,军中上下无不拜伏,与北翟作战多年,再难的仗都不曾后退半步。
可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在她年前就提早调拨粮草药材之后,在户部刚刚上挑了抚远军的军饷之后,居然会在开春之后有城池守军叛乱?
且那叛乱不几日就被陈方将军镇压了下去,甚至还让原本蠢蠢欲动的灾民老实了不少。
好像叛乱专门为了让端王焦头烂额,又没有让他伤筋动骨。
如果按她之前所猜测的,永和帝同时对南北下手,要剪除她与端王身边最坚实的力量,她的心腹是萧齐,那端王又失去谁了呢?
看端王在朝堂上油盐不进,不思悔过的样子,还有赵兴德忿忿不平的表现,她不觉得端王伤了元气。
车队再次出发,烛火摇晃不适合再读信,魏怀恩只得暂且放下信件,挑帘看了看外面。
暮色四合,蒙山植被茂密,她并不能在这片幽暗中看出很远。
只不过静谧林间只有马蹄声和偶尔护卫们的交谈声,她算是暂且松了松紧绷的神经。
忽然一束花掷进了她的车窗。
她又惊又喜地捧起那由各种野花组成的芬芳花束,笑盈盈地看向来到她面前的黑衣骑士。
“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要本宫帮你,萧大总管?”
“什么事都可以吗,殿下?”
他略弯下腰,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塞给她。
“晚膳仓促,您没用太多,若是饿了,还能用这个垫垫。”
他们虽然已经是那样亲密的关系,但在人前,总是不好太随意。所以魏怀恩探出车窗左右看了看,小声问他:
“你要上车吗?”
萧齐的心头仿佛被她柔柔的尾音轻轻挠了一下,差点就要答应。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夜间行路,虽然十方带队,公主府的护卫都是个中好手,他也不敢把她的安危交托外人。
似乎被她的爱意支撑着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把她当成了需要自己保护的娇娇。
甚至他想让她比之前再多依赖自己一些,他想替她做好所有决定,让她安稳无忧,让她再也不用为旁人蹙眉。
“不了,奴才还要去找十方说些事,殿下若是困了,就安心睡吧。”
他还是没忍住,伸手进了车里,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在花束里抽出了一支嫩黄的小花别在她鬓边。
“很衬你,怀恩。”
他低声说完这话,便一夹马腹冲着前队而去。
魏怀恩放下车帘,把花束和点心随手放在小桌上,半倚着软枕躺了下来。
虽然比起鬓边这朵嫩黄的花,她更喜欢花束中那支赭红色的,但她想了想,没有换下来。
“萧副使,已经到了碎石坡,前方不远就是山口,过了那里蒙山就走了一半了。”
四下虽然黑暗,但十方对这条路很熟悉。
夜间护卫们的话多了起来,互相提神。反正远离主子的车架,十方和萧齐也就没阻止他们。
只是萧齐隐隐约约好似听见了不同于护卫们闲话的声音。
“停!”
他举臂握拳,众人纷纷勒马,一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火把的噼啪声都有些刺耳。
萧齐毫不犹豫地将火把向岩壁之上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