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一国皇后已经将仪态放得如此之低,他也不好将这叁个人选统统打回。但是既然永和帝看出了她背后的计划,又怎么会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走。
“皇后有心了,这叁人倒是都配得上怀宁。不过朕还记得,安国公的世子人才也不错,怎么不考虑呢?”
皇后的笑容僵了一霎,她当然不可能真的绑定在端王的船上,更不可能把女儿嫁进端王的母族。即使她厌恶先皇后的儿女,却也明白无论是谁登位,她都是唯一的太后,又怎么愿意真湿了鞋,惹得一身腥。
“安国公府也是不错的,但婚事也要怀宁愿意才好,世子从小给端王伴读,妾身倒觉得,怀恩和他更相配呢。”皇后正好把魏怀恩提起来,她乐得用魏怀恩来挡剑,还能在永和帝心里留一个慈母的印象。
但永和帝一听见魏怀恩的名字,难免想起几日之后先皇后的冥诞和她这段时间的叛逆,顿时就没有了再和皇后周旋下去的兴致。酒力上来,他把书搁到一旁:“罢了,再看看吧。”
皇后不敢再多言,叫宫人调暗了烛火,躺上了床榻。
从将军府回皇恩寺之后,转眼就到了先皇后的冥诞。
法事上香火气太重,魏怀恩只露了个面就从大殿后门带着萧齐溜走,却没有回禅房,而是一路去向作为皇家禁苑的山顶,直接坐在了长满野草的地上。
西山离京城太近,山顶因为能够俯瞰整个皇城而被划为禁地,萧齐自然没有来过,但看魏怀恩的样子,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了。
“我母后生前最喜欢带我们来这里。”魏怀恩开口了,却没有转头看向萧齐,而是对着那片耀眼的红墙绿瓦,“我和哥哥不一样,长大后出宫的机会不多,但母后经常会带我礼佛,带我到这里看风景。”
“其实我和母后一样,都不信佛。”
“但没有这个理由,我们根本出不了宫墙。”
“其实让不让人来这座山顶又有什么所谓呢,这样看下去,连宫城都只有这么一点大,又能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除非,我们带了千里眼,准备谋逆。”萧齐被这话吓了一大跳,魏怀恩正好回过头来,半眯起来的杏子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野心,以及势在必得。
山顶的风声呼啸,吹乱了她的碎发,她迎着风吹来的方向闭上眼睛,伸出手叫萧齐:“不陪我坐坐吗?过了今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萧齐坐到她身旁,微微侧身帮她挡风。但她睁开眼睛笑着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娇贵?”
“怀恩,你很难过。”中秋之后他们之间默契地达成了约定,萧齐叫她“怀恩”的时候,就是她可以说真话的时候。
“有一点。”她承认了。“以前母后的冥诞,都是我和哥哥一起在这里。今年只有我了。而且我没有听她的话,我不会原谅父皇,更不会放过自己。”
萧齐没有追问她这话里的秘密,他总是这样时刻恪守着本分,即使魏怀恩给了他远远超过一个心腹的宽容和亲密,他也不可能因此就忘却自己的身份。他总能清楚地知道哪些东西可以问,哪些不行,甚至不需要魏怀恩多加试探,他就能把她的底线看得通透,半点都不会僭越。
“主子觉得冷吗?”九月底的山风不适合长吹,萧齐有些担心她单薄的白裙。
魏怀恩睇了他一眼,靠过去环住他的脖颈:“陪我再坐一会,说不定我母后和哥哥也会在这里看着我呢。”
萧齐忽然有些良心不安,鬼神之说不可信,但若是想象一下自己这番僭越被先皇后先太子看见,恐怕十条命都不够被千刀万剐。猎猎山风吹得脊背生凉,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抱紧了魏怀恩。
他在心里默默祷告着:“我知道我不配爱她,但我只想陪着她,直到她不再需要我,到那时,我自然会以死谢罪。”
风声忽地停了下来,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谁温暖的手轻轻抚摸过。
“萧齐,背我下山吧,我不想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