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深雪过后,天地一片苍茫。枯瘦虬枝终受不住大雪压积,寒风袭来便趁势将白雪簌簌抖落,露出一段绑缚在枝头的鲜红绸带。
苍山近日忙碌得很,整个仙门上上下下皆忙得脚不沾地。不说苍山,便是整个修仙界、妖界都忙得很。
今日除夕。明日便是新年,也是苍山玄寒剑沈墨与妖族新任妖王九尾银狐白屿的道侣大典。
数年以前,苍山举办开yAn盛会,巨蛇于大会现出,吞吃数位仙门子弟,而后千年难遇的九尾银狐亦出世苍山,谣言坐实。
此事轰动了整个修仙界、妖界,甚至惊动了隐世的大能修士。一时之间,各仙门修士齐聚苍山讨要说法,后竟毁坏苍山护山禁制,攻打上来。
苍山门中上下皆前去应敌。众修士酣战数月,战况焦灼。两败俱伤之际,妖族率大军前来yu一举剿灭人族修士。
人族与妖族自古势不两立,但近百年来从未真正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大多是小打小闹,人族亦能制服作乱的妖兽。
环境过于安逸,人族修士便有些懈怠,更缺乏对敌经验。纵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但面对如此强大、数量众多的妖兽,终是不敌。
短短数日,妖族竟攻下数十个大大小小的仙门,吞吃无数人族修士、无辜百姓。过境之处,残垣断壁一片,尸山垒积无数,血流漂杵。
苍山伤亡最是惨烈。传闻一名修士以一己之力阻拦一只大妖的进攻,将其斩于剑下,自己却也身负重伤。亏得苍山剑尊相救,否则必Si无疑。
便在此时,九尾银狐终于再度现身。妖族大军见其真容,皆被震慑,尽皆跪伏。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后竟不战而退。九尾银狐亦随之消失。
经此一役,修仙界受了重创,无数仙门被灭,优秀子弟更是折损大半,无人再提问责苍山一事,皆休养生息,以和为贵,自然也不敢再找妖界麻烦。
妖界亦再无攻打之意。
除去头两年还有几处有妖兽作乱为祸人间,但据说被妖族内部清理g净了。
后来两界竟相安无事数年。
直到半月以前,苍山收到一封信笺,信上言,妖族新任妖王白屿向苍山玄寒剑沈墨求亲,若事成便许诺妖王在位时保两界安宁。
此事一出,立时传遍整个修仙界。
众仙门不知两人交情,皆畏惧若不答应对方,妖界便会再度攻打上门。而且不过牺牲一人便能保全自身,何乐而不为。于是纷纷派人前去苍山劝说答应对方。
不用他们劝说,沈墨自然是答应的,便传了信回去。那边又很快传信回来,说婚期定在新年第一日,地点定在苍山。
如今半月过去,明日便要举行道侣大典了。
苍山凌云峰水墨居。
前几日皆下雪,今日难得放晴。天空澄澈一碧如洗,只在尽头处慵懒地挂着几抹轻云以作点缀。
院中一株瑶树抖落白雪,鲜红绸带迎风招展。瑶树之下,搭着一座青藤长椅,长椅之上,坐着一位身着雪sE衣衫,肩披淡青鹤氅的青年。
青年如丝绸一般的墨发在椅上堆叠,发梢轻轻垂在椅沿。边上放着一只小小的暖炉,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
他面sE微微苍白,身姿后仰随意靠在椅上,垂首看着书卷,纤长玉指轻轻翻页,神sE淡然而专注。观其面容竟是仿若谪仙,天下难觅。
此人正是沈墨。
修仙界与妖界上下皆为道侣大典忙作一团,主人公之一竟清闲至此,观其面sE亦丝毫看不出明日便是要成亲的。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他禁不住抬手掩唇低声咳嗽起来,然而他越是压抑便越是抑制不住,咳得忍不住躬身蜷在椅上。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止住,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喘息,苍白面sE微微红润些许,淡sE薄唇也微微覆了一层水光。倒多了些生气。
他缓过劲来,垂首见放在腿上的书卷竟是被自己剧烈咳嗽的动作扫落在地上,便微微躬身拾起,再起身时,抬眼却见前方不远处正蹲着一只毛发雪白蓬松,四肢修长,姿态优雅的小小银狐。
他怔愣一瞬,神sE微微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隐约是见到了白屿。
但他很快便将这个荒诞的想法否定。定是他看错了。白屿此时人应该还在山下,况且按照习俗,道侣大典前一日他们是不许相见的,白屿又怎会在此时跑来见他?
沈墨回过神来,g起唇角,将书卷随意放在边上,而后倾身招了招手,又拍拍自己的大腿,温声唤道:“小白,过来。”
银狐的小小尖耳微微一动,蓬松雪白的长尾轻轻一甩,狭长的碧绿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凝在面前如玉一般的人身上,没有马上动作,似在犹豫,又似在审视。
沈墨有些疑惑今日的小白稍稍有些奇怪,模样看着齐整许多,也不似平日一般粘人。
见它不动,他倒也不恼,只耐心等着,唇边笑意未改,又轻轻唤了一声。
银狐终于起身而后抬步迈了过来,蓬松雪白的长尾轻轻摇晃,身姿轻盈一跃,跳上沈墨的大腿。
它的足尖轻轻踩了踩沈墨的大腿,而后自寻了个位置屈起后腿坐了下来,仰着小脑袋抬头望着沈墨。
沈墨单手抚上它的脑袋,轻轻r0u弄一阵,又顺着往下抚到它的脊背,顺着毛流方向来来回回抚弄一阵。最后伸出双手掐在它两只前腿下方,将它整个提溜起来,而后脸埋进小狐狸柔软的肚子轻轻蹭了蹭。
蹭了半晌,他方才抬头神sE餍足地发出一声喟叹,轻道:“啊……舒服了。”而后将小狐狸放下,凝望着它,没忍住又往它额头轻轻吻了一记,“你今日跑去哪儿玩了?”
小狐狸却像石化了一般,一点反应也无,往日灵动有神的双眸此时竟微微有些呆滞,只脑袋上的尖耳轻轻抖动,微微染上了绯sE,但掩在毛发之下,看不大出来。
小白是他前两年在凌云峰的后山捡到的。那时小狐狸似乎从高处跌下,摔伤了腿,躺在林间嗷嗷叫唤。
沈墨当时正在后山散心,听到声响救下了它。那时小家伙还怕人得很,见有人靠近还朝他露出尖牙,更是在他伸手将小狐狸提起来时,咬了他一口。
后来得了沈墨悉心照料,小狐狸恢复健康成日活蹦乱跳,也与他亲近。沈墨放他回归山林之后,这家伙每隔一阵子便会突然跑来,主动钻进他怀中,在他怀中撒泼打滚卖萌,还会在他身边待个几天。
每次他这么问起,小狐狸便会兴冲冲地朝他嗷嗷叫唤。尽管沈墨听不懂,但他还是一脸认真温柔地听着,用手轻轻地抚m0着它。
只是今日不知这小狐狸怎么了,竟b往日安静许多,而且毛发打理得十分g净顺滑,竟一丝脏W也无。
沈墨心头疑惑,却也并未多想,小狐狸不“说”,换他来说也是一样。
“小白。”他一边用食指轻轻压着它的尖耳,看着那小小狐耳被压住,又轻轻弹立起来,“我明日便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