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提摇头,眼中难得露出愧意,他开口道:“你不能走。”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戮心心里恶狠狠地道,雁过都要拔毛的西方师兄弟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她摊手:“你们看上我什么了,直接说吧。”
“戮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接引说到,听说他就是靠这副温柔的态度坑了不少人,温柔又愁苦,简直有毒,戮心最警惕他,换了年轻皮相的接引,色若莲华,清清湛湛,让人更难产生敌对情绪,但还是那句话,洪荒客不受皮相迷惑,“戮心好奇我们为什么要留下你与我们同行,我们也好奇戮心为何要加入我们,现在为何又突然要走。”
“我原本见你们是蒲团之主,心有贪念所以跟上了你们,但后面我和准提有了交情,你们拿稳了鸿蒙紫气,我什么也得不到,也不能抢,就想走了呗。”戮心道。
接引和和气气地道:“我们留你是因为我们与戮心道友一同行走了这么多年,不舍得道友,所以想留你下来。”
“骗谁呢!”
接引笑了起来,莲花的香气飘过戮心鼻尖,“我说的是真的。和你说的一样真。”
那就是假的了。
戮心左手背在身捏法诀,一边将视线转给准提:“还是让准提说吧,树,你说。”
先前戮心注意力一直在接引身上,准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耳朵,他身上唯叁能透露他态度的地方,耳朵,眼睛,嘴巴,都告诉戮心:“师兄没有骗你。”准提是不喜欢说谎的,“我们想你留下来。”
“为什么呢?”戮心说道,“洪荒缘来缘去,好聚好散为道法自然,我们也并不是以后不会再见面,只是不和你们一起去西方。”
“我不想离开洪荒。”
戮心的话让准提一滞,他在洪荒干惯了弱肉强食强人所难的活,但是他不会对自己的朋友下手,而戮心是准提除他师兄外最好的朋友。强行留下朋友,他会羞愧的,修佛最重要的便是我心澄明,如果他这么干,怎么能澄明呢。
准提就没有说赢戮心过,戮心性格霸道,这几千年里接引和准提都被她欺负惯了,准提和她关系最好,受的欺负也越多。
摸过准提光头,叫他为树,木头,叫接引把外貌改年轻化,又让他把赤色僧衣换成白色诸如此类,到现在还活着,还和他们成了至交。
怎么会叫她就这么走了。
接引叹了一口气,再度上前,说道:“你拿了我们东西,怎么能走呢?”
“胡言乱语,谁拿了你们东西。”
“你拿了我们的心,所以你不能走。”
“???”
叁人里戮心一向是欺负人的那个,哪想到离行之际被这么污蔑欺负了,她实在太过错愕,以至于眼睛瞪得大大圆圆的,活像只猫儿。
“我拿你们心干啥?”洪荒掏心的行迹并不少见,但她一个人也打不过准提接引啊,不对,戮心反应过来,“”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心,我想还也还不了啊。”而且谁知道接引说的是真的假的。戮心从没想过居然会碰上这种事。掐了法诀准备脱身。“而且我觉得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她的眼睫扑扇,如羽类翅膀的开合,轻盈浓密,秾艳的五官传神得很,一向不说话就让人觉得她十分娇俏。
他们叁人实力差不多,如果不是怀着杀死戮心的念头,他们是绝对没办法留下她的。
“戮心靠我们修炼,此刻看我们无用了就要一脚踢开吗?”
“这是不行的。”
接引低声道,他的眼里浸透了笑意,又莫名的灰暗,说尽了佛的两面。接引是师兄弟中做主的,他最有主意,也是他决定留下戮心,戮心靠他们的妄念修行,他们也靠戮心的诱惑磨炼心智。
“心魔者,体外邪魔,攻心嗜恶,喜食阴秽,善动人修行。”准提叹道,惭愧地难以启齿,这个僧人干什么都脸皮厚,唯独在面对戮心时虚心极了,遂任她差使,他也乐得被她差使,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干,却觉得动机不纯就是亵渎,明明对面那人也不是什么好货,“当初留下你一是外敌追赶,不想惹麻烦,一是因为知道体外邪魔煽动人心,却也磨砺心性。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只想各取所需。”
的确是各取所需。
准提说的一点不错,这几千年里戮心没有受到一点慢待,反倒是他们被欺压地不行。戮心是心魔,靠吸食恶念为生,如果能把这两个天之骄子引入歧途,变佛为魔,她更是能够好好饱餐一顿,这样高的修为,两人即使不被戮心迷堕,偶尔漏出的恶念也足够戮心饱腹了。
准提和接引怎么可能纯善呢,他们可能是饱含着破碎的西方的意志,背负着贫瘠的西方的企望的大能。
她不着痕迹退后一步,与准提师兄弟拉开距离。
“如果你们只当我是磨砺意志的工具,大可再找别的体外邪魔。”戮心苦笑一声,仿佛被伤透了心。“我没有想到你们一早就知道了我的目的,所以你们也一直没有把我当朋友吧。”
“不是”
准提说到。她当然知道不是,就算是另有目的,他们俩也太好脾气了些。
“没想到居然我们全都是心怀鬼胎……”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极西之畔,连绵的群山脚下是放眼望去也不见边际的青葱翠色,洪荒多山脉,像这样丰茂的草原不多见,准提身上的僧袍是藏青色,接引身上穿的是乳白镶金色,戮心一身殷红,戮心面对两人站着,日光撒落在他们身上,风都不敢猛烈地刮,轻柔得拂过他们的衣袖和鬓角,给他们增添几分羽化的气势。
心魔是没有形体的,极容易逃脱。
所以他们是怎么留住她的?或者说,捉住她?
十二品莲花台内,四只手俱缠在她身上,暖熏的香气直往戮心脑袋里冲,扑鼻似有梦魇的功效,搅得人神智昏沉,没有反抗之力,戮心自以为的击打全是软绵绵的。
按照戮心的预计,此刻她应该已经御风遁土而去了,怎的在这里。
原本温柔但此刻半点不柔和的嗓音,冷淡严肃者声下的不再掩藏的炽热,情欲极盛。
“我刚创了欢喜禅,不知效用,想请戮心指点。”
不用说,这肯定是接引这厮,斯文败类。
迷迷糊糊里,一感觉极健壮的身体俯身从前面环抱住自己,力气不小,却也温柔,热气喷洒在她身上。
“多重地狱,极苦极乐,我等齐入。”
没有人问她是否留下,苦果只能自咽。
莲台外梵歌升起。
戮心呢喃似的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圣人,得走。”
“你走不了了。”
东方得西方灵气,整个东方皆欠西方因果。
“我恨东方无忌惮,欺辱西方,却也感谢它让我遇到你”
皆欠因果,戮心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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