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怎肯轻易允了她视之如弟子的男人所求。
“你就从来没起过疑心?卡特蔺.费舍尔一介不学无术的贵族小姐,如何得知古琧斯时代的蓬帕杜夫人?”她似笑非笑,“就连你,堂堂罗霂兰帝国王储,自小得名师教导,博览群书,在那则谣言出来之前,你知道那位夫人吗?”
若非多年钻研古琧斯文化之人,怎么可能得知此等小道秘闻。莱昂心头一突,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方瑾儒漠然道:“不错,是我传到卡特蔺.费舍尔耳中。”
当时方瑾儒被盛怒的莱昂用强,跳楼摔断了腿。几位贵族夫人来看望她,里面正有前国防部长夫人。虽未下旨,方瑾儒已知拉斐尔国王早相中了国防部长家的大小姐卡特蔺.费舍尔为未来王储妃。与众人闲谈之时,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情妇,如同古华夏时代之妾室姨娘,无论如何得宠,在正房主母跟前都是跪着奉茶之流,卿本佳人,何苦自甘下贱。”
她的床边桌子上搁了几部书,其中一部夹着枚书签,翻开那页正是讲述这位鼎鼎有名的古琧斯时代国王情妇之事。
不出数日,“方瑾儒小姐乃罗霂兰帝国王储莱昂.垌文迪许最钟爱的蓬帕杜夫人”这样的谣言在整个堡莱克西斯星区传得人尽皆知。
莱昂强迫了方瑾儒,又连累她受断腿之苦,本就心如刀割,愧疚难安,谁知竟传出此等荒谬谣言。他深谙方瑾儒心高气傲,西萨克瑟亲王妃的头衔尚且无法打动她,情妇之名于她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
他一面下令严查并制止谣言,一面忧心如焚赶去安慰方瑾儒,谁知心爱的女人竟已决意搬至艾尔星区!
方瑾儒向来说一不二,如今撕破脸,不惜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远离堡莱克西斯星区。
莱昂本就敬她重她,心痛歉疚之下只得应允她暂时搬离,待谣言消失,再回到首都星来。
莱昂再如何运筹帷幄,雄才大略,到底是个大男人,哪里懂得内宅妇人的各种弯弯道道,阴私手段?自来这样的香艳秘史是堵不如疏,疏不如引。最佳做法应是再造出几则更为耸人听闻的流言,将这一则渐渐掩盖过去。他下严令打压,看上去反而像是欲盖弥彰,下头的人私底里越传越烈,最后竟连相隔不知几万万里外的伽利斯联邦都有所耳闻。直至今时今日,竟未能完全平息。
莱昂此生最痛苦之事并不是方瑾儒与他人结婚,不过一个幌子丈夫而已,正如他所言,这个世上碰过方瑾儒身子的男人,唯他一人而已;至于名分,以方瑾儒对师徒大义的执着,他早就不存奢念了。最让他痛不欲生的,乃是方瑾儒避世而居,无法与心爱之人日夜相守令他时时有锥心之痛。
前西萨克瑟亲王妃卡特蔺.费舍尔谋害凯兰.垌文迪许是在她嫁给莱昂两年之后。而自她一踏入亲王府,便不为莱昂所喜,连碰都不屑于碰她一下,一是莱昂深爱方瑾儒,根本不将其他女人放在眼里;其二,便是手下后来查出当日散播谣言的正是卡特蔺.费舍尔。莱昂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隐忍两年已是看在拉斐尔国王面上。堂堂亲王妃,一贯身体康健,不过区区枪伤,居然轻易就病逝了,谁都知道其中有猫腻,谁又敢质疑半句?
“此事是你一手策划?你难道就……”
“内疚?”方瑾儒淡淡一笑,“我为何要内疚?我曾说过一句谎言吗?我所做的,只是放下一枚饵,要不要吃这个毒饵,全在她一念之间。她存了私心,恐我阻她青云路,要逼我离开堡莱克西斯,既求仁得仁,便该有自食其果的觉悟。”素手美若白鱼,抚在莱昂英俊的脸庞,“你呢,身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让她免受谣言滋扰;身为一国王储,无法弹压臣民,让他们奉命惟谨,令行禁止。难道不是你无能之故,与我方瑾儒何干呢?当真要自责,也是怪我自己没能将你教得更成器些。”她嫣然一笑,“你说对吗,好徒弟?”
莱昂满腔的怒火化为绕指柔,却又有侵肌砭骨的寒意自脚底直窜上头,一时头目森森,四肢几乎都僵硬起来。
“师父聪明才智,无人能及,又运筹决策,步步为营。如今将叁十年前的事和盘托出,总不会是无的放矢罢。”
方瑾儒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前世所遇之男人,待她不是过于强硬,便是太过绵弱。唯有莱昂.垌文迪许,手握重权,狠辣果决,面对她时,却能伏低做小,曲意逢迎。这些年来,她容忍着他,除了需要他强大的庇护,何尝没有几分慰藉之意?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委实太过寂寞。身旁全是莱昂的眼线,她不愿以软肋示人,虽深爱维桢,却得处处克制,难以表露。这个男人触手可及,偏处处熨帖心意。她又不是当真石头生成,多年相伴,总是有几分情义,虽无关男女情爱,却一样弥足珍贵,他又实在与西廷有些相似。
她挣开莱昂的怀抱,坐回沙发之上。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愿为之事,这个世上,无人能勉强于我。叁十年前,无人能逼我离开;叁十年后,也无人能强迫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