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犹如要通过一项他极为反感的决议般板着面孔,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已在向枢机院试压,没有握的许可,裁判庭不能轻易对你下达制裁。”主教朝边上看一眼,冷淡又疏远地说,“赛门阁下也在求得骑士团方面的协助。”
盲眼圣骑士微微颔首:“神殿骑士营已写下联名请愿书,亚诺阁下的信函也从花之都寄来,若不是南方战事,他本要亲自来圣都觐见教皇为你求情。”
“……诸位本不必如此。”长久的沉默后,希欧多尔总算开口,声音喑哑,满身血污,他抬起脸,低声道:“我并不值得您为此劳心。”
“你总是将自己看得太轻。”赛门轻声叹息,“你曾是我最好的一个学生。作为老师,难免会对自己喜爱的弟子有所偏爱。亚诺阁下、主教大人亦是这样想。”
“亚莱芒家族不能如此凭空受辱。”赫伯特口吻冷硬,“你身为亚莱芒的子嗣,绝不能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死去。无论教皇要强加给你任何罪名,你务必不能承认,无论认了哪一项,都是为家族的脸面抹黑,也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别人手里。你流着战士的血脉,必不可把脖子伸到他人的刀下等死。”
他说得掷地有声,赛门在一旁微笑不语。
希欧多尔静默片刻,而后他轻声道:“谢谢您,主教大人。”
红衣主教那张冷硬的脸抽搐了一下。
“若是您有话要单独同交代,我就在门外等候。”盲眼圣骑士适时说,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赫伯特,而后缓步走出底层,在一片黑暗中沿着石阶向上。
他本就闭着眼,有光无光于他无碍。
“……您不该帮我。”希欧多尔说,“我是个不成器之人,您无需担心亚莱芒家的名誉有损,身为骑士,我早已放弃姓氏,我的一切罪行,与亚莱芒无关。”
被锁链缚于石柱上的罪人血迹斑斑,满是深已见骨的伤痕,那双眼可见的疼痛在他的话语里寻不到痕迹。
此刻他的神情仍然平静。
“蠢货!”赫伯特终是忍不住低吼道,数种全然相反的感情将他的脸庞扭曲,“你是我的侄子!我怎能看着你去送死!我怎么能看着你在这鬼地方被折磨死!”
地牢中静下来,只能听见红衣主教粗重的喘息,一时无人说话,直到他这罕有的失态平复,那一刻主教力气松懈,仿若老了十岁。
十多年前,赫伯特那罕少见面的兄长将自己有魔法天赋的长子送到教廷来,亚莱芒家的专车将那孩子送至神殿,赫伯特抽空去见了一面自己在信里听说过的那个侄子,那时他不是红衣主教,还在枢机院里处心积虑地巩固实力,向着权力的宝座攀爬。
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帮到他什么?
希欧多尔生着他家族标志性的银发,颜色比其他人的更纯粹更彻底。赫伯特见到他,像个和蔼的长辈似的,拍拍孩子的肩膀。
他在信中早已听说这孩子生来背负诅咒,体弱多病。赫伯特对他不抱期望,只希望这个侄子别在神殿夭折去世,顺利长大至成年,而后在家族的荫蔽下当个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