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欧多尔偶尔能在塔楼里碰见那女人。
哪怕从未留意过,他仍然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艾西,毫无特别之处的名字。
在走廊里相遇时,她会远远地便向他低头问好,举止礼节和其他年轻修女一样,头垂得更低,身体绷得更紧,一副戒备紧张的模样,像是从外面溜进来的蹑手蹑脚的窃贼。
她当然该感到畏葸惶恐,她本不属于这里。寓言里成长于乡间的野犬忽然得到了国王的宠爱,故事注定是个悲剧。这份宠爱何时被给予,何时又会被收回,并不由她自己决定。人人都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迷惑她,利用她,经由她来对付圣子。
“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女人。”红衣主教赫伯特不屑一顾地说,“教皇对圣子太过放纵了。”
希欧多尔像白衫树一样静默地站在主教身前,对这些抱怨的话语从不辩驳。
赫伯特是他的叔叔,他父亲的弟弟,他们享有同一个姓氏,流着相同的血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唯有在血亲面前,素来行事谨慎的主教出言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圣骑士实际上没有姓氏。希欧多尔漠然地想。神殿骑士本是一群舍弃姓氏之人,他们发誓将余生献给神明。这条名存实亡的誓言或许曾有过被恪守的时代,但那个时代早已过去。人们心中清楚,世间本不存在谁能真正舍弃自己的出身。
圣子经历圣裁之刑的六个月之后,在秋天到来之前,曾经的叁大红衣主教之一的亚摩斯被迫退休。
主教一旦披上红袍,除非被开除教籍,那么这身衣袍会一直跟随他进入墓地,他将穿着这身红袍下葬。亚摩斯仍在名誉上保有红衣主教的称号,只是手中已不再握有枢机院的实权和密会的投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