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往森林的更深处行进。
那是与他本该要去的地方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抛弃了坐骑——教廷的马匹对他来说已经成了碍事的东西,自幼沐浴在圣光中的生灵面对血日的气息嘶鸣不安,不肯驯服,在缰绳被解开后,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远方。
他的运气很好,一路上没有遇到边境巡逻的骑士,省却了许多麻烦。这很大程度上是安修斯的功劳,堕落之主自有他所熟悉的进入森林的隐秘道路。
天际被树荫遮蔽,从枝叶的间隙可以窥见悬挂于天际的那一轮血日。此时邻近黄昏,这轮太阳将要西沉,但不久后,同样是血红的月亮将会升起,它的光亮虽然不及太阳,但依旧满浸黑暗与不详。
血日覆盖之地,安修斯的力量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
离彻底的暗蚀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身体已不归他自己掌控,即使这位教廷的圣子良心发现,跑到这远离教廷的森林是为了自杀以保持信仰,也是做不到的。
堕落之主的气息四散,阴影里蠢蠢欲动的魔物们纷纷退却。莫尔在林木茂密的血日之森中缓慢前行,直到抵达林中的沼泽。
血红色的沼泽如一锅煮沸的血液,黑红色的表面气泡破裂又冒出,散发出血与腐尸的气味,那味道发酵成了某种奇异的芬芳,仿佛是麻痹嗅觉的毒素。
腐烂的淤泥上却生着美丽至极的花朵,睡莲状的花朵安静绽开在淤泥上,颜色是引人堕落的深红与紫蓝,花蕊莹莹发亮,使层层迭迭的花瓣显得更为妖异。
沼泽中的居民多数食腐为生,他们安静地潜在浓稠的泥浆中,等待下一次死亡的来临。这与死亡为伴的地方通常很安静,只有沼泽本身咕噜冒泡,如巨兽消化胃袋里的食物。
莫尔踏进血沼里,泥浆灌满他的靴子,拖着他的双腿沉沉往下坠去。
“你想以此作为结束吗?”安修斯在他耳边讥笑道,若那个笑浮现在堕落之主本人脸上,一定会咧开双唇,露出森森白牙,“这片沼泽杀不死我——它同样杀不死你。”
“我知道。”莫尔说,他抬起头来,看着月亮。这片沼泽里没有树荫遮蔽,血月的光毫无掩盖地照在他身上,“我只是觉得这里最为合适。”
这里安静、远离人世,很适合暗蚀。
他放弃残存的抵抗,任由血脉里涌动的暗之力四处溢散,腐蚀全身。血液沸腾起来,从心脏开始。
流淌在他血管中的东西,刹那间变成了岩浆般炽热浓稠的液体。又或许只是他的神经传递给了他如此的错觉。
可是浸满了血液的泥沼也一同沸腾,气泡密集地升腾又炸开。沼泽里的生物不安地在淤泥底下游动,被本能驱使着远离此处。
莫尔弯下身,捂住胸口,骨骼噼啪作响,心脏发狂跳动,仿佛要打碎肋骨从胸膛中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