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魔尊与苍梧山剑修此前的交集只有那次战将选拔——那不知死活的女剑修在众目睽睽之下冲魔尊动了手,然后被他叫人扔了出去。
太簇不动声色地站在案前,倒是斩苍先开口问他来有何事。
“属下来是为告假,”太簇语带试探,“我已查明,上次暗算我的那名女剑修,名为樱招,是苍梧山的修士,现于冀州范围内活动。我上次在她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这次必须去找她讨回来。”
斩苍眉目一凛,他倒忘了,还有这桩事。
“太簇,”斩苍没以职位相称,只轻轻巧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此时此刻,斩苍把他当成朋友,是从黑齿谷到厌火魔宫,这漫长的几十年时光中,斩苍唯一的朋友,“樱招那边,你若是不服气,我可以与她商量,看她愿不愿意再与你比试一场,但即使有这场比试,也是点到即止。太簇,你不能……再找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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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你很懂人心。”
樱招收回目光,淡淡道,“但你顶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太可怕了,她永远都不要变成这样。
私牢外,贺兰舒早已在门口候着。见到樱招出来,她立马拱了拱手:“苍梧山的诸位,已经到了。”
带着苍梧山诸位弟子来的是参柳,代行掌门职责。因为岚光仙姑这几日对于参透天地妙法又有了新的体悟,干脆甩手闭关,打发了参柳出来与其他几大仙门一起,上长留仙宗问罪。
裹在雨雾中的长留仙宗,灵脉已然枯竭。入目虽仍是好山好水,却由于疏于打理,而呈现出一股邪气冲天的繁茂。仙宗内的弟子们已被遣散,一路沿着石阶而上,越往里走,越是一副破败之象。
偌大的仙宗,由繁盛到落魄,总是有迹可循的。
自十叁雀叛出长留仙宗之后,这几年仙门大比,长留仙宗虽每年都出席,也象征性地派出了一些弟子进行比试,但排名末尾,不值一提。
没有人会同情弱者,更何况是天生慕强的修士。既然长留仙宗已经跟不上其他仙门的脚步,他们自不会大发善心去相帮。于是这点蛛丝马迹被放过,直到仙人抚顶这等邪法出世,才引起了其他门派的注意力。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起哄似的涌入长留仙宗,带着叁分激愤,四分正义,还有几分妄图要瓜分这仙门财产的私心。各自心里算盘还未打完,却发现长留仙宗四处都寻不到包括掌门在内的几名罪魁祸首。
一番搜查之下,终于在后山禁地寻到了那几个老东西的身影。他们并不是打算认罪伏诛,而是早已被人挑断了手脚筋,割了舌头,废掉了修为,头顶上还插着几根银针将魂魄镇压住,吊着一口气求死不能。
年轻一辈的修士们没见过这阵仗,加上这禁地四壁皆是冰蓝色的魔血,从地底渗出来的阴冷几乎要穿透修士真言。寒意浸入发肤,有人当即吐了出来,被同门搀扶着退出了禁地。
最镇静的反而是被缚得最紧的魔修。
一阵毛骨悚然的笑从他腹中发出,在禁地内不断回荡,察觉到众人将目光皆投于自己身上,他才得意洋洋地开口道:“怎么样?送你们的大礼,还满意吗?我知你们这种人,道貌岸然惯了,若是寄希望于你们,说不定闹到最后便是个‘自罚叁杯’的结果。所以,不劳你们费心了,我亲自动手,买个放心,也省得脏了你们的手。”
这一切的确是十叁雀的手笔,他知道自己心魔入骨,已无药可救,故意将仙人抚顶之事办得漏洞百出。双生蛊在身,他无法亲自弑师,可他对于长留仙宗的怨气实在难消,于是他向心魔献出了最后一缕神识,彻彻底底被心魔吞噬,这才从双生蛊中得到解脱。
纵使参柳与十叁雀相交一场,此时此刻他也的确从这魔修身上找不出半分十叁雀当年的影子了。
心中五味杂陈,不免唏嘘。
他看到押解魔修过来的樱招仍旧尽职尽责地抱着剑守在一旁,心绪却似受了不小的影响,整个人气压极低的模样,便示意她先出去。
樱招却摇摇头,凑到他身边道:“师兄你只是代行掌门职责,论资历论辈分,在这群人当中还说不上话呢,我当然要留在这里给你撑腰啊。”
话说的也是。
目睹师兄妹二人这番举动的魔修,轻飘飘笑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向四周,一颗竖瞳难得没盯着人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在透过森森血迹在哀悼族人,也许没有。只是他的身躯看起来更破了,背脊佝偻起来,像一截饱经侵蚀的腐木。
十叁雀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还有那怀了魔胎,还非要生下来的贺兰夕。
樱招默默叹了一口气,看到魔修的肉身有消散的迹象,突然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直奔过去问道:“你既然早几日便把仇报了,为何还要将法阵继续完成?宁愿牺牲贺兰夕的性命也绝不手软,难道想要借运的,并不是长留仙宗,而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