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刚把行李箱推出房间,听到楼下传来吨吨兴奋的吠叫声,这时,手机又响了。
“阿银来了?”
“嗯,刚来。”
她把行李箱推到楼梯口,提着下了一节楼梯,阿银赶忙快步走上楼梯,接过她手里的箱子,行李箱提在手里分量有些沉,“太太,应该我来拿的。”看见她在打电话,他又立刻收了声。
“没事。”她跟在阿银后面,又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声,“挂了啊,准备出发了。”
“嗯,过几天见。”他的声音难掩兴奋,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还有三天,三天以后,就不是未婚妻,是妻子了。”
纪月笑了起来,好像就是从求婚之后,宋霁辉变得越来越粘人了。两个人又黏了几句,才挂电话。
吨吨摇着尾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吨吨的东西都在那个银色的箱子里。”
“您放心。”阿银推着纪月的箱子,走到玄关处,另一只手推起那个银色的小箱子,穿过花园,将两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纪月看到玄关的边桌上放着一个快递纸箱,“这是什么?”
“下午寄到您徐汇的房子,物业打电话给我,我去拿了过来。”
她有些好奇,折回客厅一角的书桌,拿了把裁纸刀过来。
快递箱里是个黑色木箱子,依旧散发着松木的香气,她把木箱拿出来。箱子侧面,用一细条宣纸做了个封,宣纸上的毛笔字字迹隽秀。
她轻轻地揭开纸封,随后,打开木箱上盖。
一个像卷轴样式的东西躺在中央,她拿了起来,卷轴在她手中顺势打开,一块正方形的白布上,蓝色颜料在画布中央晕开,像一个碧蓝的湖泊,湖泊背后,是深浅色的山脉,山脉顶部还有积雪,近处是草原,青草和野花之间,几只梅花鹿或躺或卧。
纪月并不知道这种叫多彩夹缬,她只知道,曾经,在那个深夜,她见过一副差不多的挂画,它也是这么躺在一个木箱子里。
“太太可以走了。”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她把画布卷了起来,放进木箱。
吨吨在花园里,它转过头,看着纪月关上入户门,随后,踱到车边上,它已经很熟悉这辆车了,一跃而上,在第二排的两个座椅中间坐下。
婚礼前三天,纪月才动身去法兰克福,飞行时间将近要11个小时。而且因为德国比国内慢7个小时,所以大部分航班都是深夜。
阿银开车送纪月去机场,顺路正好接上附近大学的杨熙,他们到的时候,她已经推着行李箱等在宿舍区门口。一见到纪月的车,她立马推着箱子小跑过来,阿银下车,替她把行李放好。
上车时,杨熙见到车里有只狗,吓了一跳。
“怕狗呢?”纪月笑着问,吨吨见到来了陌生人,原本躺在纪月脚边,立刻起身,好奇地闻嗅着,黑色的鼻头一动一动。
“有一点。”杨熙有点拘束,眼睛盯着狗,手摸到安全带,拉下扣上。
“吨吨,趴下。”听到纪月的指令,吨吨打了个哈欠,重新趴在她的脚边。
“挺可爱的。”过了会,杨熙说,眼睛还是盯着狗看,不过,整个人好像放松下来了,“它也去吗?”
纪月摸上它的头顶,毛又细又软,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是啊。不过,它和宋霁辉一趟飞机,你别担心。”
这次,她和宋霁辉分开来飞过去。
她坐晚上23点那一班飞机,而宋霁辉坐第二天凌晨3点多的航班,他和张恒,周志伟他们,还有其他朋友,一起飞过去。正好,晚上有法兰克福主场踢拜仁慕尼黑的比赛,他订了个包厢,请这帮人一起看球。
最后的观礼宾客,精简又精简,还有百来个人,安排这些人飞德国,是一件大工程。纪月和宋霁辉两个人,索性彻底当了甩手掌柜,请唐如珍和柳望群一手操办。
像柳宗霖这样的大忙人,都是前一天晚上才到,而剩下的人,又按照时间和行程,分成两拨。有些宾客想在巴伐利亚玩几天的,他们找了个当地的旅行社,带着人从法兰克福一路玩下来,最后到达目的地。这个,弗赖堡旁边的小镇。
而没那么多时间的客人,就全都安排机场落地后,直接坐ice高铁到弗莱堡,在弗赖堡招待他们一日游。
这个在弗赖堡边上的小镇,并不是什么旅游热门目的地,他们几乎将小镇上最好的酒店都包下来了。等到婚礼前两天,圣约瑟夫修女修道院那一片区域及连同周边的道路都做了临时管制,偶尔有想去森林徒步的游客走来,也被警察拦了下来。
当地警察三三两两守在路口,指了指边上的告示牌,“不好意思,女士,这三天,这里禁止进入。”
“为什么?”
“里面要举行婚礼,”警察指了指远处的山坡,“从这条街出去,往前两公里,那个山坡可以绕去森林。”
从山坡上看下来,起伏的山脉中间,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基督教修道院,白色的院墙和蓝色的圆顶,院墙上的装饰复杂又精美绝伦,而修道院旁的草坪上,六张白色的长桌,并排放着,长桌尽头是圆形舞台,有一条纯白色的地毯,从舞台上一直延伸到山坡下,仿佛看不到尽头。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异常忙碌,不停地从几辆皮卡车上把东西搬下来。
纪月她们到的时候,黎雯和柳望群已经在柜台边等着了,两个人戴着墨镜,看到纪月和杨熙时,扬了扬手里的咖啡杯。
柳望群挽上纪月的手臂,“小舅妈,我们给你准备了婚前派对。”
纪月笑着,“什么派对啊?”说着,她看向黎雯,见黎雯摇了摇头,她又看向外甥女,“嗯?”
“秘密,”她嘻嘻一笑,“包你不会失望。”柳望群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柳涧林,你可别大嘴巴,告诉宋霁辉啊。”
柳涧林眉头一皱,“姐,我跟小舅舅说什么,他又不带我玩。”口气里还有些委屈,他就是柳望群的弟弟,比她小两岁,今年本科刚毕业。他也是伴郎之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和她们一趟航班。
柳望群亲热地将头靠在纪月肩膀,“小舅妈,宋霁辉他们也不知道干嘛,连我弟弟也不带。”
黎雯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贼兮兮的,“那还用说,肯定是嫌你弟弟会告状呗。”
纪月笑着,没有搭话,还能是因为什么,婚前派对,少儿不宜,所以没带上他外甥,谈笑间,行李都办完了托运。
这趟航程执飞的也是宽体客机,不过头等舱明显差一点,隔板很矮,几乎没有什么私密性可言。黎雯和纪月挨着坐,空姐把中间的隔板放了下去,于是,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包厢。
黎雯爱酒,把欢迎香槟喝完了,就要酒单看,“这和阿航的酒单不是一个档次的。”说着,她把酒单翻到背面。
纪月在看夜宵和明天早餐的菜单,有不少本地特色。不过今天晚上,她只要了香槟。空姐问她明天早上想吃点什么?她点了一份香菇锅贴,一份黄鱼花胶芥菜粥。
“怎么滴,你减肥啊。”黎雯冷不丁说了句。
纪月笑了起来,“在减肥的是宋霁辉,不是我。”她看着自己捏着菜单的手,手指甲圆润饱满,做了美甲,裸粉色打底,上面是晕染出的大理石纹,还贴着闪耀的水钻。
她原本想把菜单递还给空姐,动作却一滞。
和她住一起的另一半,都会发胖。
纪月贪嘴,胃口却一般,菜点的多,吃两口就放下筷子,梁辀是那种不爱浪费的人,最后,都是他一个人吃完。还好他是北方人,生得高壮,不脱衣服看不出。
她把菜单递给一旁的空姐,“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飞机进入到巡航高度,空姐来帮她们铺床。趁铺床的时间,纪月去洗手间换了飞机上的睡衣,随后拿着香槟,坐在床上看电影。
过了会,黎雯也换好衣服来了。
此刻,机舱内上大部分灯都关了,只剩一些应急按钮闪耀的灯光。
她们俩靠在一起,黎雯举起红酒杯,“祝我的好姐妹,新婚快乐。”
纪月笑着,也举起酒杯,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她一口喝完,却垂下了眼眸。
黎雯是最好的朋友,一瞬间就捕捉到她的情绪,压低声,“怎么了?”
纪月的声音很轻,“出门的时候,我收到梁辀送的礼物。”她抬起头,黎雯觉得纪月明明在笑,可眼神里却凝聚着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要溢出,“他也不管我收不收得到,寄去滨江那。”
黎雯抿了抿嘴唇,她抬手,指腹摸在她的眼眶,一会,指尖就变得水润起来,“不打扰,就是他给你的祝福。”
纪月嘴角勾了勾,靠在黎雯的怀里,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拥着她有些颤抖的双肩。
大概是物流公司系统的问题,梁辀早上才收到签收短信。他还在睡觉,眯着眼睛看手机,等到看清微信消息时,那点睡意,就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