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点点头,“不过,司机说的也有可能,这种车,可不敢去商用站充电,就算充电,也会换掉车牌。”
大刘“嗯”了声,“先查查再说。”
他们刚准备上车,有个人跟了过来,妮子认出了,是刚才在充电站见过的熟面孔。先前,她在询问时,这个人一直站在自己的车边上看着,等到她问他时,他却摆了摆手,说没留意过。
现在,突然,跟着他们出来。
妮子眼睛向他瞥了一下,大刘跟着她的眼神看去,随即关上半开的车门,“找我们有事吗?”
这个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不像网约车司机,普遍年轻一点。他们找了间街边的小杂货店,走了进去。
妮子佯装买水,拉开身后的饮料柜的玻璃门。反光的玻璃门,正好能看清街对面,停车场的入口。
“见过这辆车?”大刘刚准备从包里拿出照片,他四下看了眼,“我想说,比如酒驾,现在我承认了,会不会抓我。”
大刘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需要当场检测体内是否有酒精,现在是不能认定你酒驾的。但是,酒驾的危害,你不明白吗?”
男人吸了口气,陪着笑脸,“那天喝了一点点,我想着就离家里一条路的距离。”
“那也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家人。”
男人忙不迭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
妮子买了三瓶矿泉水,结了账,递给这两人一人一瓶,“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那天,我在朋友家喝了点酒,我们那,平时没人查酒驾,我就上路了,刚开到小区门口,准备右转时,正好一辆车在非机动车道上直行,撞上了我的车头。我当时就想,完了,我要全责了。没想到,他下车看了看,叫我开走吧。”
“时间日期记得吗?”
“记得,我一下车就拍了照片。我还准备拍下他的照片,他不让我拍,说算了算了。”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找起照片,然后递给大刘。
昏黄的路灯下,小区的入口处,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斜着车头,而另一辆白色的车,在它身后。绿色出租车前面的银色保险杠掉在了地上,而白车,左前灯裂开,灯罩碎片落了一地,隐隐约约中,能看到车牌前几位和他们要找到的车一致。
“他当时说算了,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惹了事,所以多留意了一下车牌号。”
大刘看完照片,点开手机的蓝牙,准备把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上,“你这警觉性还可以。”
男人干笑了几下,“现在开网约车的人么,鱼龙混杂。”
“人的样子还记得吗?”
男人摇摇头,“时间久了,每天见的人也太多了,记不得了。”
“他当时开车往哪个方向去的,记得吗?”
他点点头,“那我记得,因为我怕他反过来举报我逃逸,我看着他走了,一个人还在小区门口停了很久,才开走的。”
丁磊和小孔刚回到市局的办公室,就看见妮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她看见丁磊他们也来了,先去自己桌上,拿起杯子猛灌一口。
“新能源车不像燃油车,能去路边的汽修店修。它的配件一体化程度太高,稍微大点的问题,只能去售后中心修理。而桐乡,就只有一家威马的售后维修中心。我拿了照片发给工程师看,他说这个情况,只能更换灯光总成的,而上个月灯光总成更换记录里,只有17台车。”她扬了扬手里的A4纸,“维修记录已经发过来了,店里的监控,也没问题。”
听到妮子这个消息,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绷着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小孔拍了下桌子,“我们马上要抓到他了。”
大刘也放下手里的盒饭,站起来。
丁磊接过妮子递来的纸,上面密密麻麻是车牌号,维修时间及车主联络方式,这个案子到现在,终于有明确的线索浮出水面了。
纪月回到申市的家里,屋内还和临走时一样,只是茶几上的花,只有一天的时间,就已经焉儿了,原本硬挺的花瓣,现在变成皱巴巴的一片片,落在茶几上,花瓶里的水,也变得特别浑浊。
她抱起花瓶,走到厨房,将花束扔进垃圾桶里,随后倒掉里面的水。
这些都做完之后,她又走进卧室,将被单、被套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洗衣机滚动起来,发出的噪音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之后,她回到客厅,打开扫地机器人,随后,坐在地毯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一时,分不清,是哪个机器更吵一点。
她觉得,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感觉到孤单。
综艺节目里观众的笑声,和机器的声浪混合在一起。
电视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些泪珠,折射着里面的画面,全世界,所有人都在笑。
她也在笑,可看着看着,明明在笑着,却又在掉眼泪。
那些和她血脉相连的人,一个一个消失了,只剩她还孤独的活着。
纪月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响了,她接通手机,过了一会,来到楼下。
天已经黑了,宋霁辉的车停在不远的花坛后面,被树叶遮得严严实实的,等到她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腿边蹲着一只灰色的边境牧羊犬。它看见她,裂开嘴,粉色的舌头吐了出来,它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又重新蹲下。
纪月在离他不远处停下,“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宋霁辉见过王如海,自然会被警察问话,她有些歉意的微笑着,“给你添麻烦了。”
他笑着摇摇头。
“怎么养了狗?”
听到她的话,他低头去看它,它也正好抬头,一人一狗对视了一眼。
“给你带来的。”
“我不养狗,我太忙了……”她笑着摆了下手,听到她的话,原本坐着的狗,一下趴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呜咽声。
“它是3年前,从一个非法狗肉屠宰窝点里救出来的,司机得到风声,要销毁它们,大夏天把它们扔在山里。”
“被发现时,一车狗都奄奄一息,它妈妈被偷的时候就怀孕了,发现时瘦的不行,拼了命才生下它。”
纪月看到,它将头轻轻蹭在宋霁辉的裤腿上,他顺势抚摸着它的头,又继续说下去,“所以它叫吨吨,就是希望它长得胖胖的。吨吨被我的同行,也是老师,也是朋友收养了。”
“前年,老师去德国学习交流,把它也带去了,它成为了一条治疗犬,回国之后,在申市的儿童康复中心,给无数自闭儿童带来快乐。”
吨吨好像听明白了,它突然激动起来,前腿离地,抬起一只爪子,不停拨弄着宋霁辉的裤腿。
他看着它,笑了下,“我也很想他。”随后,才看向纪月,这时,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忧伤,“老师,半年前,因为肝癌去世了,只留下了吨吨。现在,它住在儿童康复中心。我有时会去看看它,但是它吃的很少,看起来,也不快乐。曾经它给很多人带去快乐,但是它自己却走不出来了。”
纪月的唇抿了一下,原来,它也和自己一样,变得一无所有了。
宋霁辉摸了摸它的头,“能治愈别人,却不能治愈自己。”
他又像是在说狗,仿佛又像是在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