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望着高坐上方的太后,心下一哂,这个世界里的人,由来是不管什么缘由,便悉数将错误归给女子的。女子的权利那般小,婚姻自己做不得主,就连身子也......可偏偏,同为女子的人却比男子要更为热衷于为难女子。思及此,她垂了下眼睑,只道,“民妇不知。”
“民妇?你还当真以为哀家不知道皇帝近日来娇养在宫里的女子是谁?”太后重重地拍了下案几,望着苏瑾的眸子里满是怒火。
“来人,上刑!哀家便要看看,皇帝会不会为了你连自个的名声,江山,都给舍了!”话音一落,竟是将自己手中把弄着的佛珠也给扯裂了。
幼宁一边抚着太后的肩膀一边温声劝慰,“母后息怒,为这种贱蹄子大动肝火可太不值当了。”
苏瑾不明白自己是何时与这长公主交了恶,她是听过她的名头的,先皇的第一个女儿,又是皇后所生,生来便是千娇万贵的。甫一落娘胎,便得了个封号,文慧长公主,闺名幼宁。不过现下倒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只盼那小太监得力,早日为她寻得救兵来。
正当苏瑾紧闭双眼等待着刑罚的到来时,却只听到那棍棒敲击肉体的声音,可自己身上并无痛感传来。她有些困惑,再一睁眼,缘是一小丫鬟伏在自己身上为自己挡了这杖刑。
棍棒落到那孩子身上,她的衣衫已被鲜血沾湿,小手青紫一片。两颗眼珠子如浓墨顿点,直愣愣地望着苏瑾。
丫鬟的小手尖而瘦,像龟裂泥土中滋生的一截莲藕,内里还泛着薄茧。明明自己已经被打得意识模糊起来,还用尽全身气力死死地拽着苏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庇护她。
她艰难地低声喃喃,“夫人......奴婢身子贱,抗揍,您......咳咳咳,不用担心奴婢。陛下......陛下他肯定会赶来救您的。”这番话她说的格外吃力,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苏瑾踉跄了一下,不曾料到竟有这般老实又忠心护主的丫头。这宫里上上下下应了皇帝吩咐照顾她的人不知凡几,可到了这关头,傻傻地拿命去护她的,就这一个。她心疼这个小丫鬟,欲翻身将她搂过。
奇怪,一张稚嫩的瘦弱得颧骨都显现出的脸,干巴巴的小身板里,居然有这样大的力量吗?她竟掰不动这丫鬟。心下大恸,只嘶声喊道,“放开她,你们冲我来就好!”
天渐渐暗了,透过窗外,便可以望见这惨淡的天光。深宫重重,高大的院墙里又禁锢了多少女子的春景呢?
苏瑾知道,她们其实是嫉恨她,谁不是经历了男子的薄情相待?谁又不是被封锁在院墙深处,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用尽心机与旁的女子争夺男子那一分微弱的爱呢?可如今的苏瑾,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却能得到新登基掌权的天子深情以待,为着她至今未曾举办过秀女的采选。
苏瑾无形中打破了这样的格局,你说她错么?何错之有?可女子的心眼向来便是这般浅,凡破了例的人,合该是经受这样的怨怼与嫉恨。
身上的小手握着她的力道已渐渐轻了,苏瑾不忍去看,睫毛微颤,有泪从她眼角下落。经粉颊,至鼻尖,接着到她下颌处,轻轻一坠,便划开了小丫鬟身上的血痕。
苏瑾终于能将她扳转过去,自己覆了上去,原来,被棍棒打,是这样的滋味......这个傻丫头,自己就不怕疼吗?
恍惚间,苏瑾眼下进入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她知道,赵德泽来了。
见了皇帝,宫殿里的众人慌乱地跪倒在地,匍匐着也瑟缩着。意识昏迷前,苏瑾最后的念头是:赵德泽,你总是来得这样迟。